書雲箋側頭看着太後,視線的餘角看到她身上海藍色錦綢長服上繡着的錦簇櫻花。那般绯豔的花朵,穿在太後身上沒有一點的娆麗之姿,反而透着一種無語言表的端莊沉和。
如此氣度,若非數十年深宮曆練,怕也是無法達到。
“她怨恨我不是一日兩日,與太後冷不冷落她,并無多大關系。”書雲箋對于太後剛才之言,隻是很平淡的答了一句。
她們之間,可不是怨恨二字便能随意說清的。
太後聽出書雲箋話中深意,但她沒有過問,隻是随意的開口說話。“你們這些晚輩的事情,自然由你們自己去解決,哀家不會多加插手,不過臭丫頭,你可要好好愛護你的性命,不然……”太後擡手捏了捏書雲箋的臉頰,語氣寵溺慈愛。“哀家一定拿你是問。”
書雲箋輕笑着點了點頭,坐到了太後的身側。“知道了,太後,雲兒會保護好自己的小命的。”
“那就好。”太後點了點頭,目光慈愛溫和。她的手撫向書雲箋的臉,語氣微深。“丫頭,你大概不知道吧!哀家這一生總共有六個孩子。”
“雲兒知道,娘告訴過雲兒。”書雲箋看着太後,語氣微微沉了一些。“除了皇帝姑父,娥皇公主以及千赢公主之外,太後還有兩子一女。淑甯長公主蕭魄姰,趙王蕭何,陳王蕭衍。”
書雲箋說完這話之後,太後突然苦笑了一下,手慢慢移到書雲箋的發上,柔柔的拍了拍。“如今,怕也隻有芙兒會提及他們了。其他人,怕是都不敢提及他們的名諱。而天垣王朝你們這一代人,知道他們的估計寥寥可數,明明他們去世才十多年,明明才十多年時間,就仿佛從未出現在這個塵世一般。”
太後言語中的悲切傷痛讓書雲箋有些無奈,她心疼太後,不想她如此傷心難受。但蕭魄姰等人還活着的消息,還是不能告訴太後。
“造成這樣局面的是皇帝,是皇帝讓自己的手足這樣消失無迹,哀家怎麽生了這樣一個殘害手足的畜生?”太後似乎将書雲箋當做了傾訴的對象,有些直言不諱的說着她對于蕭鼎的恨意。她很清楚書雲箋不會将此事透露給旁人,因此她才會這般。
聽着這些話,書雲箋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太後。她雖然容顔相像蕭娥皇,但是對于這些人的事情,她終究是個局外人,隻能在局外看着,永遠不能深入局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局,即使是很親密的關系,那人的局,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局。
局外人,這世間多的就是局外人。
局内唱戲,局外看戲。
明顯的局内局外界限,無法跨越的距離。
待太後無言沉默之後,書雲箋抱住她的手臂,柔柔的笑了笑:“罵完了,太後的心情應該好些了,難得登上鳳樓,陪雲兒一起走走吧!”
“哀家……”太後正欲拒絕之時,書雲箋立刻打斷她。
“太後若是不陪雲兒,雲兒以後也不來看望太後了,太後可要想清楚之後再回答雲兒。”說完之後,書雲箋對着太後眨了眨眼睛,樣子看起來有些調皮。
“哎……”太後見着書雲箋這樣,輕笑着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道:“你這般威脅哀家,哀家也隻能聽從了。”
話剛落音,太後立刻吩咐兮若:“去準備一下,哀家要與丫頭出去走走。”
“是,太後。”
從長樂宮離開,書雲箋帶着太後随意的在長樂宮附近走動。
應該是蕭鼎特意讓那些建造鳳樓的機關師們設計的吧!在長樂宮周圍便有七八處七國奇景,而且都是按照太後的喜好來的。太後心中也清楚,但是并沒有說些什麽,隻是與書雲箋到處觀賞風景散心。
傍晚時分,書雲箋與太後來到了盛續光年前方。
這是天垣王朝卿都的一處風景,是楚浮十多年前設計而成,其原本的目的是作爲景老王爺的五十大壽賀禮,而之後因爲是世人對它太爲贊歎,便成了天垣的一處奇景。
“太後,如今的時辰,盛續光年中的白璧優昙應該快開花了,雲兒陪你去看。”書雲箋說着,便挽着太後的手臂走進了裏面。
院落之中種着整整一院白璧優昙,青碧色的枝葉,宛若凝霜聚雪的花蕾。在白璧優昙的周圍,隐隐可以見到一片淡青色的光華,那是玻璃裏裝着的熒光粉散發出的光芒。
據說,在昙花盛開的夜晚,這溫潤淺輕的光芒會映襯着周圍盛放的一片白色昙花。花瓣之上流曳着光芒,宛若花朵含光,而昙花凋謝時,這周圍的熒光粉的光芒也适時消散,所以取名爲盛續光年。
此時,盛續光年中并無多少觀看之人,隻有景老王爺與北陵青兩人。在看到景老王爺的瞬間,太後突然停了下來,伫立在原地。
書雲箋以爲太後是停下來賞花,并沒有多想什麽。擡眸看向太後,正欲說話之時,書雲箋發現太後有些不對,她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緊張以及晃動。
順着太後的視線而去,書雲箋看到不遠處穿着一身墨綠色寶相花錦袍的景老王爺。随即,書雲箋的視線看向景老王爺身側的北陵青。
他一身玄衣,濃墨如夜,夕陽晚照之中,玉容之上似乎曳下了如五彩華錦一般溫柔絢麗的光芒。他和景老王爺很快便發現書雲箋與太後,兩人即刻走了過來。
“老臣見過太後。”景老王爺拱手作揖行禮。
“見過太後。”北陵青亦是行禮問候。
太後看着景老王爺,目光比剛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不必多禮,哀家隻是來賞花,那些繁文缛節就不不必了。”
“是,太後。”景老王爺應了一聲,視線從太後慢慢的轉向書雲箋:“小六,你也來了。”
“景爺爺安好!”書雲箋笑了笑,溫聲問候了一句。
“乖。”景老王爺點了點頭,看着書雲箋的目光如看着北陵青時一般慈祥溫和。他擡手拍了拍書雲箋的頭,柔聲的道:“爺爺聽說你要嫁給絕兒,以後就是爺爺的孫媳婦了,别這麽見外叫我景爺爺,直接叫爺爺吧!”
“景爺爺,這不大好吧!”書雲箋幹笑了一聲,目光看向北陵青。而北陵青隻是微笑的看着她,目光幽邃深遠。
隻不過此刻,他的笑容隻在嘴角,不到眼中,看的書雲箋心口拔涼拔涼的。
“倒也是。”景老王爺聽書雲箋這麽一說,贊同的點了點頭。“等你嫁到景王府,再叫爺爺倒也不遲。”
“爺爺說的極是,等敏敏嫁入景王府,是得叫您爺爺了。”北陵青淡淡的說了一句,語氣溫良如水。他看着書雲箋,唇角的笑意深了深。“敏敏,你說對不對?”
書雲箋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點頭:“對,你說得對。”書雲箋此刻心中無比期望太後和景老王爺不在此處,這樣的話,她就能直接揍過去。
還問她對不對?
對你頭對!
書雲箋發呆之際,太後側頭看了看她,接着又看向北陵青:“景王府的小子,你爲何叫丫頭敏敏?是因爲她的封号嗎?”
“回禀太後,這是青給她取的小字,也隻有青一人這般喚她。”北陵青回了太後一句,笑容優雅甯和。
太後點了點頭,輕笑道:“哀家當年也這樣過。”她看向景老王爺,輕聲道:“十幾年未見了,聊聊吧!”
“好。”景老王爺點了點頭,笑容平靜的不見一絲波瀾。
書雲箋和北陵絕立刻自覺的退後,免得打擾兩人。走出盛續光年,書雲箋擡頭看了看此時的天空,一片紫紅色的晚霞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那僅存的一點蔚藍,是從未有過的美好甯然。
看了一會兒之後,書雲箋側頭看向身邊的北陵青,眼中有些疑惑。“蘇菲呢?”剛才看到北陵青的第一眼時她便覺得奇怪,總感覺少了什麽東西,仔細想想後才發現,原來是少了某個小吃貨。
“它暈船,在遊園清偃中休息。”北陵青溫聲的笑了笑。“護舒寶呢?”
“它也暈船,在樓月雲開中休息。”書雲箋輕輕一笑,擡手指了指身後的盛續光年:“太後和景爺爺兩人……”
“他們二人年輕時并無糾葛,隻是太後似乎對爺爺……”
北陵青的話說到此處,書雲箋便已經明白。太後喜歡的人,應該是景老王爺,不過她生來爲後,根本沒有争取的可能。
輕歎了一口氣,書雲箋擡眸看向北陵青,北陵青亦是看着她。
“要不要去其他地方走走?”北陵青柔聲問了一句。
“好啊,反正時間還早,回去也無事。”書雲箋點了點頭。
北陵青吩咐楚蓂等人不必跟随,所以隻有他們二人一起向前。加上這附近來人極少,走着走着,便隻剩他們彼此。
走到一處名爲四時花廊的院落前時,北陵青握住了書雲箋的手,帶着她走了進去。
院落之中有四個花廊,花架分别綠、藍、紫、白四色,其上纏繞着四種不同的花,分别是紫藤、淩霄、夕顔以及薔薇。
花廊之上已經垂挂上了宮燈,橙黃色的光芒溫柔的溢散而出。映着光芒,那些花朵似乎飽染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美好。
兩人走到花廊中坐下,北陵青靠着玉石花架,書雲箋靠着他。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簡單随意。
聊了一會兒之後,北陵青突然挑起書雲箋的下巴,直接吻住了她。
書雲箋立刻睜大眼眸,愣了愣後,伸手推開了他。“臭狐狸,你在想什麽?在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