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昀息将夜友涵背到馬車邊便準備放下,淺歌立刻從馬車中拿出褥墊,讓夜友涵躺在褥墊之上。
擡手附在夜友涵的手腕之上,淺歌眉目一蹙,擡眸看着書雲箋,道:“郡主,這姑娘剛才跳河自殺,被淺歌和豐昀息救了回來,她如今還有脈搏,郡主救不救她?”
淺歌并不認識夜友涵,也不知道夜友涵曾經做了什麽。她隻是看到一個要尋思的少女,便救了回來,沒有想太多。
聽到淺歌的話,書雲箋微微一愣,目光凝視着夜友涵。
此時,夜友涵衣裳盡濕,如雲的青絲亦是如此,衣裳青絲上殘留的水滴,将下方的藍紫色繡折枝綠萼梅褥墊洇出一片暗淡深邃的水迹。她的面色慘白無血,潮濕的發絲有些淩亂的貼在肌膚之上,越發的慘白無光。
淺綠色繡碎花的上衣上水滴滑落,剛好落在了夜友涵脖頸處戴着的戒指之上。戒指以白銀打造,周圍镂空雕刻出花紋,中間之處鑲嵌着一顆深藍色的透明鑽石,水光萦繞之間,那鑽石煥發着極爲奇異的美麗光芒。但那光芒越勝,便越發顯得夜友涵如枯葉一般凋零散落,了無生氣。
看着夜友涵帶着的戒指,半響後,書雲箋才緩緩道出三個字。“胭脂淚。”随即,她擡手将自己脖頸處帶着的月白雪拿了出來,陽光之下,月白雪煥發出來的光芒如同九重天上的雲光。
“你還真傻。”書雲箋唇角微揚起一絲的弧度,但是卻從她的臉上看不到一點的笑意。
人生自是有情癡,這夜友涵,果然是癡。
俯身蹲下,書雲箋撫上夜友涵的手腕,爲其号脈。
許是淺歌他們救得及時,溺水之事并未對她造成什麽影響,稍稍休息片刻醒來。隻是,她醒來之後又該怎麽辦?難不成再去自殺一次嗎?
叙花園的事情已經過了有些時日,而夜友涵卻在這麽多日之後自殺,想來已經是下定決心,就算獲救,怕是也會再生自殺之心。自己若是真要救她,救得不僅僅是她的性命,還要阻止她再次自殺。
沉默了片刻之後,書雲箋看向豐昀息,輕笑了笑道:“小黑子,你快些回乾王府一趟,讓阿大和嫦靜駕駛另一輛馬車前來。”
“知道了郡主。”豐昀息看了書雲箋一眼點頭,此時的情況之下,他并沒有和書雲箋反駁關于自己的稱呼,隻是目光有些擔心。
豐昀息離開之後,書雲箋看向淺歌出聲吩咐。“淺歌,你将夜小姐扶起。”
“是,郡主。”淺歌應了一聲,扶起了夜友涵。随即她意識到不對,目光看向書雲箋,恭敬的問道:“郡主,您認識這姑娘嗎?”
“夜相長女夜友涵。”書雲箋簡單的回答了一句,轉身走向馬車。進到馬車之後,她以此爲遮蔽進了實驗室,将她需要的東西拿了出來。
回到淺歌面前,書雲箋将手中的東西打開,臉面放着數十根大小不一的泛着光芒的金針。
“郡主,用銀針施救不是最好的嗎?爲何郡主要用金針?”淺歌有些詫異的看着那些金針,她完全不知書雲箋此時想要做些什麽。
書雲箋看了淺歌一眼,目光溫和平緩。抽出一枚金針,她的視線定格在夜友涵的臉上,語氣在一瞬間便的涼薄冷淡:“這是一個賭博,我要以金針封腦之術封住夜小姐的記憶,讓她強制忘記以前的事情。”
“爲什麽?”淺歌的神色更加詫異,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擔憂以及緊張。“郡主,金針封腦之術一旦有什麽差池,便會性命不保,而且就算成功,卻還是時刻有生命之危,郡主這樣這樣做,會害了這位姑娘的。”
“我知道。”淺歌所言書雲箋怎麽可能不知?隻是于如今的夜友涵來說,忘記才是最好的辦法。“雖說金針封腦很極其危險,恰巧成功,的确會給施針之人帶來生命之憂。不過隻要百分之一百的準确,毫不偏差的成功,應該不會對人造成生命之憂,淺歌,你難道不相信我的醫術嗎?”
書雲箋看了眼前的淺歌一眼,秀雅清麗的容顔上浮現出一絲安甯平和的笑容。她的聲音如雲如月,淡雅輕柔,但是其中卻透着一種極緻的自信以及不容抗拒的威嚴。
淺歌聽到這話,立刻點了點頭:“淺歌自然相信郡主。”
“好,你讓夜小姐趴在褥墊之上,在我施針時,幫看看着周圍,以免有人打擾。”
書雲箋吩咐了一句,淺歌立刻将夜友涵的身子翻了過來,讓她趴在褥墊之上。随即,書雲箋開始替夜友涵施針,淺歌則是在一邊看護。
雖說金針封腦隻有三根金針,但施針卻極其麻煩,第一根金針書雲箋便花了半個時辰。不過有了第一針的經驗,第二針和第三針,書雲箋用的時間要少了很多很多。
第三針封入夜友涵腦中之後,書雲箋頓時長舒了一口氣,拿起手帕擦了擦額間細密的汗水。手很快附在夜友涵的手腕之上,替她号脈之後,書雲箋撫了撫剛才施針之處,又歎了一口氣。
見她這般,淺歌不禁眨了眨眼睛,出聲道:“郡主,夜小姐沒事了嗎?”
“嗯,不會有什麽危險,我施針很成功。”書雲箋點了點頭,唇角笑意溫和甯雅。随即,她站了起來,目光看向一邊早已到此的阿大還有嫦靜。
僅僅一個眼神,阿大和嫦靜便明白了書雲箋的意思,兩人走到書雲箋面前,異口同聲的說道:“郡主有何吩咐?”
“你們送夜友涵去羽騎尉的地方找沈遇之,讓他代爲照料她。沈遇之說過,想要我給他物色個妻子人選,我瞧着夜友涵不錯,你們讓沈遇之自己多加努力,赢得美人心。”書雲箋看了看夜友涵,語氣随意而又散漫。她将夜友涵的事情告知了阿大和嫦靜,讓他們也将這些事轉告沈遇之。
聽完書雲箋訴說之後,嫦靜有些擔心的看着她,道:“郡主,這夜小姐身份在此,沈都尉會不會顧忌此處,拒絕郡主?”
“不會,他缺媳婦,我給他送個美人,以他的性子才不管什麽身份。”書雲箋低想到沈遇之那張狂如風的性子,便忍不住笑了起來。與此同時,她想到前世沈遇之的事情。
他一直忠于自己,爲自己做事,但最後卻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前世的沈遇之便一直讓自己給他物色妻子人選,然而自己卻一直沒有時間和精力。今生,她将忘記一切的夜友涵送到他身邊,既補償了前世的遺憾,也算是爲夜友涵尋了一條出路。
雖說失去記憶,她便不會再記得狐狸,不會再痛苦。但若是她回到相府,那些流言蜚語入耳,對她依舊是很大的傷害。如今這樣做雖說有些不顧忌夜友涵的心思,不過也算是給她一個新的機會。
“是,嫦靜知道了。”嫦靜點了點頭,和阿大将夜友涵扶上了另一輛馬車。望着遠行的馬車,書雲箋隻是笑了笑,上了自己的馬車。
回程之時,因爲之前施針太過耗費心神,書雲箋靠着一邊的猩猩紅雲龍紋抱枕便睡了過去。見她睡得實在香甜,到乾王府正門時淺歌就未喚醒她,準備從王府後門直接進去。
到王府後門前,豐昀息正準備駕馬車進去之時,裏面突然走出了幾個下人。馬車前的馬兒立刻受了驚吓,步伐有些紊亂,豐昀息雖然很快便安撫下了馬,不過因爲此番晃動,書雲箋已經醒了過來。
“現在在哪兒?”書雲箋坐了起來,出聲詢問淺歌。
淺歌輕笑了笑,答道:“禀郡主,如今在王府後門,郡主直接在馬車中回府,可好?”
“這樣做怕是又得招人話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書雲箋淡淡說了一句,唇角笑意溫和。她從馬車上下來,帶着淺歌準備繞回乾王府正門。
走了幾步之後,她看到王府高牆之下坐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本來這隻是一件極爲尋常之事,也無法引起書雲箋的注意,隻是走進之時,她發現那小姑娘的眉眼五官很是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一般。
停在那小姑娘面前,書雲箋對着她柔柔一笑,溫聲道:“小丫頭,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家吧!”
那小姑娘見到書雲箋突然和自己說話,倒也不怕。她看着書雲箋,秀雅精緻的小臉上,笑意溫暖。“姐姐,我在等人。”
“是嗎?你叫什麽名字?姐姐好像在哪兒見過你?總覺得你有些眼熟。”書雲箋又是一笑,對着這小姑娘時,聲音不覺得柔和下來。
“姐姐可能認錯人了吧!我沒有見過姐姐啊!”那小姑娘搖了搖頭,臉龐上浮現出沉思之色,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很快,她又笑了起來,聲音清靈幹淨。“剛才我想了想,我的确沒有見過姐姐,對了姐姐,我叫雲卿。”
“雲卿?”書雲箋細細回想關于這個名諱的記憶,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未曾認識一人喚作雲卿。所以,真的可能如雲卿所說吧,她認錯人了。
微微沉默之後,書雲箋看着雲卿笑了笑,她擡手想要拍了拍雲卿的肩膀,但是還未觸及到雲卿,一陣冷寒銳利的劍氣突然襲向她。
書雲箋立刻拉着嫦靜後退,躲過長劍的襲擊。轉眸看向長劍來襲之處,目光看到那人的容顔時,她驚了一下。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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