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書雲箋的話,北陵青微微側目看她,“下午做的?”
“嗯!”書雲箋點頭。
“都不新鮮了。”北陵青似乎是在埋怨,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不願。
書雲箋走到桌邊,将托盤放在上面。托盤上放着一個和田玉碗,玉質晶瑩剔透,玉碗之上蓋着一個赤金蓋子,蓋子上镂空雕刻出精美絕倫的九龍紋。
“那你吃不吃?”書雲箋看向北陵青,出聲問道。
北陵青轉頭望她,目光依舊深邃幽暗,但表情卻特無辜。“吃。”
“那你還不過來。”書雲箋望着北陵青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北陵青動作慵懶的從羅漢床上起來,走到桌邊坐下。打開赤金九龍紋蓋子,北陵青看了玉碗中的面條一會兒後,擡眸望向書雲箋,“敏敏,你的呢?”
“我生辰已經過了,不需要再吃了。你生辰的那一日,估計沒時間吃長壽面,如今提前吃,算是提前給你慶祝。”書雲箋坐到北陵青的旁側,雙手放在桌上,支撐着下巴望他,“我很久沒下廚了,手藝估計生疏了不少,世子爺可要多擔待點。”
北陵青剛拿起一邊的辟毒銀筷,便聽到書雲箋這話,随即,他疑惑的望向她,“你以前下廚了嗎?”
書雲箋愣了一下才想起,她下廚那會都是前世的事情,北陵青會懷疑,也是情有可原。
“偶爾一次。”書雲箋笑了笑,伸手推了推北陵青,“你快嘗嘗,我一直煨着,面估計不夠勁道了,但味道應該還可以。”
“是嗎?”北陵青輕笑了笑,開始吃長壽面。隻是吃了一小口後,他便要咬斷了面條。
見此,書雲箋的雙眉蹙起,表情有些不悅的看着北陵青,“長壽面要一口氣吃完,你咬斷幹嘛?”
爲了弄這一根面條,她可是花費了好大的精力。而他倒好,一口就給咬斷了,還不帶歇氣。
“能不能長壽活着?得看自己有沒有實力,若是咬斷一根面條便不能長壽,那這世上之人還那麽努力做什麽?”北陵青看着書雲箋,唇邊依舊似笑非笑,雙眸幽邃深暗。不過此時,他的目光卻變得無比柔軟,仿佛春水随風時蕩起的圈圈漣漪。他端起玉碗,夾起面送到書雲箋唇邊,語氣柔軟的仿佛玉石的光澤:“乖,吃面。”
見北陵青突然哄自己吃面,書雲箋當真是哭笑不得,不過她還是聽了北陵青的話,乖乖張口吃面。
兩人分着吃了一碗長壽面,吃完之後,書雲箋覺得自己餓了。随即,她便準備和北陵青說,讓他吩咐下人準備晚膳,但此時北陵青卻突然拉着她走出了房間。
“狐狸,我們這是去哪兒?”書雲箋望着北陵青背影,出聲詢問。她注意到北陵青墨發因風而動時的弧度,像極了一隻黑色的燕尾蝶,翻揚之間,美如畫卷。
“你給我做長壽面,我自然要回禮。”北陵青并未回頭,隻是淡淡的開口,聲音溫良。
兩人從晴雪初乾中離開,北陵青帶着她走向一蓮托生。推開黑漆大門,周圍燈籠的照射之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眼前漣漪的湖水,青碧的荷葉,以及湖中一座透着夜明珠光芒的精美樓閣。
一蓮托生的建築極爲奇特,黑漆大門的裏面便是一段兩米長的漢白玉石台階,台階的盡頭,連接着一條蜿蜒向前的棧道,棧道的盡頭便是那那一座樓閣。
北陵青拉着她下了漢白玉石台階,走上了湖上棧道,棧道兩邊的扶手上點着燈籠,光華流瀉。湖中漂浮着蓮葉,水下各色魚兒遊動,看起來極爲的舒暢安心。
“這湖叫什麽名字?”書雲箋不禁出聲詢問,對于卿都幽夢她隻是聽楚藜說過一些,具體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
“無名。”北陵青繼續向前,此時天色已經很晚,藍色的天空已經變成了一種近乎黑色的深藍,天空盡頭明日的殘影在湖邊延下一道光芒,湖水浮動,那光芒看起來格外的随意淡薄。
到了樓閣前方,北陵青并未進入裏面,而是帶着書雲箋到了樓閣的屋頂,坐在上面。
書雲箋往四處看了看,那昏暗的周圍讓她很是不解,她完全想不到北陵青爲何要帶自己來這兒,“狐狸,到這兒來做什麽?”
“在你生辰之日時,我讓人準備了煙火爲你慶祝,不過之後發生了那麽多事,那煙火一直沒有用上。如今剛好你在景王府,那就不要浪費了。”北陵青看了書雲箋一眼,不過此時周圍一片昏暗,他能看到的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隻是在北陵青腦海中,書雲箋的樣子已經很自然的浮現出來,神情、笑容以及目光。
“帶我來看煙火,世子爺真是好興緻啊!”書雲箋聽到這話,立刻打趣的說道。“不過我很……”
書雲箋的話還未說完,一陣響聲便将她的聲音完全淹沒。天空之中,絢爛的煙火綻放,仿佛花朵一瞬間盛放于眼前,美麗而又璀璨。随即煙火向四周散去,猶如星辰一般,熠熠生輝。光芒倒映在湖上,天空以及湖水都似乎被星星點點的光芒覆蓋,美的有些不真實。
一聲接着一聲,煙火綻放如花,随即四散而去,煙火在最美的一瞬間消亡,随即又再次綻放。
望着那些煙火,書雲箋覺得那些煙火就像是人短暫的一生,有最美的綻放,有淡淡的消亡,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讓人根本無力阻止。
其實,生命本就是短暫而又珍貴的東西,因爲短暫,所以珍貴,因爲短暫,所以努力。
煙火持續了大概一刻鍾,書雲箋覺得她從未見過這麽美的煙火,感覺整個黑夜都被點亮了一般。
“狐狸,謝謝。”最後一朵煙火綻放之後,書雲箋借着煙火的光輝看向身邊的北陵青。他優雅的側臉仿佛玉石一般,婉轉閃爍着溫潤柔軟的光芒。
聽到她的話後,北陵青立刻轉頭看她,笑容很是邪氣:“敏敏,要是你生辰那日安分些,這煙火你早就可以看到了。你看看你自己,當真是喜歡鬧事。”
“要你管。”書雲箋有些不高興北陵青這話,她鬧事都是有原因的。又不是無緣無故鬧事,而且他都知道真相還這麽說自己,肯定是故意玩笑她。
目光望向周圍黑漆漆的湖水,書雲箋眼珠子一動,心中頓時有了一想法。借着黑暗的掩護,她快速的伸出手,直接向北陵青推了過去。
沒有防備的北陵青被書雲箋這麽一推,身子立刻坐立不穩,向樓閣下方倒去。在身子傾倒的一瞬間,他猛然的抓住了書雲箋的手,将她也拉了下去。
“哎……?”書雲箋有些詫異此時的狀況,手中的重力讓她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向下方,連後悔都沒有機會。
樓閣之中是以夜明珠照明,所以在下落之時,書雲箋能夠看到周圍的一切。湖水波動時的漣漪光芒,以及眼前北陵青壞壞的笑容。
在落入水中的一瞬間,北陵青突然翻身而上,腳尖點在水面,随即便落到了樓閣的前方,書雲箋身手不及北陵青,而她下落的姿勢讓她根本沒有阻止的餘地,在北陵青落地的瞬間,她直接的落入了水中。
頓時,一股寒涼的氣息包圍住了她,湖水侵入耳中,讓她暫時無法聽清周圍的任何聲音。好在書雲箋從小在北陵青的欺負下,學會了遊泳,所以在掉入水後不過彈指之間,她便出了水面。
“臭狐狸。”望着樓閣邊笑看自己的北陵青,書雲箋心中有些生氣,但是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她害人不成反被害,這是她笨,怪不了别人。
“敏敏,你落水的姿勢還和小時候一樣醜。”北陵青蹲下身,手伸入水中,輕輕攪動着湖水。
書雲箋看着近在咫尺的北陵青,立刻将水往他身上潑,“醜不醜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隻是看在咱們青梅竹馬的情分上,所以才會提醒你,都說忠言逆耳,哎,我今日算是明白了。”北陵青一副無奈到極點的模樣,好似書雲箋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他沒有躲避書雲箋往自己身上潑水,隻是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手不停的在水中來回劃動。
見北陵青這般,書雲箋覺得無趣,便停下來手中的動作,她向北陵青遊了過去,正準備上岸之時,溫良的聲音傳了過來。
“敏敏,從五歲推你下水之後,我似乎很喜歡将你推入水中。”
“好像是這樣的。”書雲箋回憶起五歲時第一次被北陵青踹入水中的場景,随機她的記憶向前,十歲、十五歲、二十歲、二十五歲、以及她死的時候,一瞬間,一股無法訴說的窒息疼痛從心裏的最深處蔓延開來,疼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就算她已經不喜歡蕭景疏,但前世的記憶依舊那麽疼,似乎連她的靈魂也無法抑制的疼痛着。
“有沒有辦法?可以不痛苦。”書雲箋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聲音低沉輕柔。
聲音落下之後,書雲箋還未反應過來,頭上便附上一物,随即一陣重力壓下,直接将她的頭按住了水中。
“死後便不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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