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遲了。
書天欄前腳告訴書雲箋這個消息,後腳便吩咐玉案、嫦靜給她收拾東西。兩刻鍾過後,她便坐在了馬車上,一個時辰過後,馬車便停在了景王府的正門之前。
馬車幕簾掀開的一瞬間,書雲箋第一眼便看到了景王府的正門。與乾王府相同,正紅純粹的顔色,象征着正統以及地位。
從馬車上下來,書雲箋坐到輪椅上,被玉案推向景王府。在景王府的門前,站着兩個身穿暗藍色長袍的翩翩男子,這兩人書雲箋都有過一面之緣,一人是給她送來唇脂的楚茳,一人是給她送過聖旨的楚藜。
見書雲箋到來,楚茳和楚藜下了王府前的石階。
“屬下楚茳見過郡主。”
“屬下楚藜見過郡主。”楚茳與楚藜單膝跪地,向書雲箋行禮,幾乎重疊在一起的聲音,如朗月清風般舒暢薄淡。
望着眼前的兩人,書雲箋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起來吧!”
“謝郡主!”兩人應聲後站了起來。
“郡主,世子在司隸監處理政事,如今無法抽身。屬下遵從世子之令,先帶郡主去安頓。”楚茳向前一步,恭敬的開口。
書雲箋對于北陵青如何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聽到他不在,心情頓時大好。“好,本郡主也很久沒來此處了。”
進入景王府中,楚茳和楚藜先是直接帶引書雲箋前行,到了一處門樓方才停下。
門樓乃爲三牌樓樣式,屋頂建爲重檐庑殿頂,上面鋪設着黛色的瓦片。檐下有鬥拱裝飾,以紫檀木雕出八寶蓮花。鬥拱下的紅柱嵌入牆面之中,而牆面之上是相同的庑殿頂。
在門樓最高處的正央地方,有着一塊墨玉牌匾,匾額上以白玉鑲嵌繪出四個大字——卿都幽夢。
門樓兩側,還放置兩塊大理石照壁,上面雕刻出九龍圖案。
“景王府倒是變了很多。”望着眼前從未見過的門樓,書雲箋笑了笑,笑意沉靜至極。微垂眼簾,欣長的睫毛在她的眸上附了一層剪影,隐于其中的漆黑眼瞳,似乎更加的沉暗無光。
重活一次,變化的實在太多了。
聽到書雲箋的話,楚藜拱手一禮,開口:“啓禀郡主,自去年世子回府,世子便将以前自己居住的院落與已逝王爺王妃的院子合一,再加了王府的其他地方,成了如今的卿都幽夢。這裏面有四座院子,分别爲春夏秋冬之景。”
“聽着倒是有趣,你給本郡主細說說。”書雲箋看了楚藜一眼,目光轉而落在了門樓上的卿都幽夢四字之上。黑心狐狸送給她的步搖也叫卿都幽夢,估計是他懶得起名,就随了自己院子的名稱。
“是,屬下遵命。”楚藜應了一聲,吩咐了周圍的人擡起書雲箋的輪椅,進了卿都幽夢之中。
到了青石闆路上,楚藜的聲音與輪椅滾動的聲音此起彼伏的交彙着。
“卿都幽夢中的四座院子分别在東西南北四方,位于東方的是初春之景,名爲晴雪初乾,那裏面種了一千株梨樹,如今梨花盛開,景色倒是一絕。位于西方的院子喚作一蓮托生,這院子比較奇特,世子将它建成了一個湖,湖的中央之處有着一座樓閣,湖中種滿了白色的并蒂蓮。”
說到此處,楚藜稍稍聽了下後繼續說道:“位于西方的院子其名爲曉夢霜天,裏面種滿了已逝王妃喜歡的白菊,而最後一處院子,喚作疏影黃昏,這座院子是屬下最驚歎的,裏面種着的是世子親手培育出來的黑白雙生梅,名作白雪遺音,不過兩花同樹,大多數都是整棵白色梅花,整棵黑色梅花。”
“黑色梅花?”楚藜的話讓書雲箋有些詫異。
她很清楚,在自然界中黑色的花是極爲罕見的,正确來說是,黑色花朵根本不存在。其原因是因爲黑色花朵能夠吸收到陽光中的全部光波,在陽光下升溫極快,花的組織很容易受到傷害。
就像普通的紅、黃等顔色的花,它們能夠反射陽光中含熱量較多的紅、橙、黃三色光波,避免其灼傷花朵,這是植物的一種自我保護,而黑色的花不具有此種本能,因此在生物的進化過程中,它們逐漸被淘汰。
所以,像是黑玫瑰這一類的花,實際上是接近于黑色的深紅或是深紫顔色的花朵。
不過,能夠培育出近似黑色的梅花,連她都不禁要佩服起北陵青來。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想到那種梅花院子名諱的取自之處,書雲箋低聲笑了出來。“疏影黃昏,這名字倒是挺契合的。”
“郡主和世子說了一樣的詩,當時爲疏影黃昏取名時,世子也是念了郡主剛剛念得那一句。”楚藜聽到書雲箋的話,言語聽似随意,但語氣卻是極爲恭敬。
如此言語讓書雲箋有些詫異,前世的她,逝世時二十五歲,加上重生後五年,對于她來說,離十歲前的時光已經過了二十年。那段歲月,她記得很多,但也有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比如和北陵青提及山園小梅這首詩的事情。
“是嗎?”書雲箋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看着前進時不斷向後移動的青石闆路。
路的盡頭,是一條較爲寬闊的青石闆路,向前行了幾米後,從一邊交叉過來一條幾乎相同的青石闆路,兩條路交彙成十字形。
駛向東方,行了半刻鍾,便到了楚藜剛才所說的名爲晴雪初乾的院子。靠近之時,書雲箋便聞到梨花的香味,以及蜜蜂翅膀扇動的聲音。
進入其中,映入眼中便是一望無際的玉樹銀花,成群飛舞的黃蜂彩蝶。碧藍的天空被梨花樹的縫隙裁剪成無數的小塊,形成一道藍天白雲花錦簇的絕美風景。
穿過梨花林,便能看到幾處精緻的院落,其中有一座院子周圍滿是侍衛。楚藜帶引書雲箋進了這座院子,将她送到了院落西邊的走廊前。
這院落總共就三間房間,西邊一間,北邊一間,東邊一間,房間建造的極爲寬廣。
“郡主,這是您的房間,您帶來的人,女子住在對面,男子随屬下們一起,住在别處的院落。”楚藜爲書雲箋介紹。
“爲什麽不讓奶娘和嫦靜不是住在本郡主的旁邊?”書雲箋有些疑惑的看了楚藜一眼,語氣之中滿是不解。擡手,她指了指北邊的房間,道:“這間房應該無人吧?”
“啓禀郡主,這是世子的房間。”
楚藜的話讓書雲箋愣了一下,她看了看北邊的房間,輕笑着開口:“嗯,本郡主都知道了,你和楚茳可以退下了。”
那是北陵青的房間,自己總不能讓他這個主人讓地方吧!
“是,郡主。”
楚茳和楚藜退下之後,書雲箋便進了房間之中。
這房間的面積極大,以中間爲界,一分而已,左邊最裏面是書房,右邊最裏面是卧室。其次,左右兩邊以珠簾隔開的室閣中,皆都擺放着一張紫檀木雕梨花羅漢床以及一些家具。
嫦靜和淺歌收拾的時候,書雲箋便讓玉案推自己出了卿都幽夢,在景王府中随意的亂逛。
她很久沒有來這兒,有些地方于她來說真的是恍若隔世。她記得楚浮活着的時候,很喜歡派人接她過來玩,不過每次她一到這兒就和北陵青兩個人鬧了起來。
其實,當時自己已經經曆過一世,也是個老大不小的女人了,和北陵青一個孩子每日打鬧,說起來真的顯得極其幼稚。不過,北陵青很聰明,那麽小的年紀便捉弄的她頭疼不已,所以久而久之,和他在一起玩鬧就成了習慣。
走到景王府的後花園,書雲箋望向不遠處八角亭邊的歸奚湖,頓時笑出了聲。擡手,她指着歸奚湖,出聲和玉案說話:“奶娘,雲箋在歸奚湖這兒,被臭狐狸踹下去五次,每次我都氣的不清,不過氣的最厲害的那次是八歲時立冬後的一日,那日下了很大的雪,很冷,臭狐狸把我引到這兒後,直接把我踹了下去。當時,我氣的差點失了理智,從湖中出來後,便想把他也踹下去,不過沒成功,之後我便穿着濕透了的襖衣,抱着他不松手,最後兩人都受了風寒。”
“冬日時節,奶娘一向不在郡主身邊,這事奶娘當真不知,之後郡主和世子怎麽和好的?”玉案聽到書雲箋的叙說,平凡的臉上有着溫柔至極的笑容。她擡手,摸了摸書雲箋的發,聲音柔和:“以郡主的性子,怕是得和世子生很久的氣。”
“沒,我們當日就和好了。”書雲箋回想起那日發生的一切,自己都忍不住一直微笑。擡手撐着臉龐,她的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下來。“在景王府換衣服時,聽到景王夫婦在合奏《陽春白雪》,聽完之後,不知道爲何就不生氣了,接着就和好了”
說完之後,書雲箋雙手握緊輪椅的扶手,稍稍用力便站了起來。見此,玉案趕忙來扶她,不過剛觸到書雲箋的手臂,便被她拒絕了。
“沒事的奶娘,已經過了十日,我的腳應該好了。”書雲箋放平兩腳的力道,受傷的足腕處隻傳來微弱的疼痛,想來已經好了七八成。慢慢向前走了幾步,書雲箋回頭看着玉案。“奶娘,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歸奚湖邊看看,很快就回來。”
“嗯,奶娘知道了。”玉案點了點頭,目光有些擔憂的掃過書雲箋受傷的足腕。“小心點,郡主。”
“放心吧!”書雲箋慢慢走向歸奚湖,許是因爲太過小心翼翼,她的腳步聲比平時輕了很多,如落葉之聲。
歸奚湖邊有座八角亭,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太湖山石搭建的假山群。
靠着假山,書雲箋靜靜看着清澈的湖水。湖裏有着彩色的魚兒遊動,出水的瞬間,水面蕩起了圈圈漣漪。
在這兒呆了大概一刻多鍾,書雲箋正想離開之時,水面倒映出周圍假山中的情景。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一男一女似乎在密會。
對于這樣的情景,書雲箋并沒有興趣,不過當她看到女子的容顔時,她便來了興趣,這女子是她的七妹書芷妍。
靠近,書雲箋到了剛好能聽見兩人說話的位置。
“大公子,由你去最好,你是景王府的人,隻要你說書雲箋纏着九皇叔不放,定然會有極多的人相信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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