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你在說什麽?”容秋芙走進房間,芙蓉色的衣裳随着她的動作仿佛一片芙蓉花海淺淺浮動,柔美淡雅。
見容秋芙,書雲箋的面色柔了下來。輕搖了一下頭,回道:“雲兒沒說什麽,娘。”
“哦。”容秋芙應了一聲,人慢慢走到羅漢床前,看着書雲箋已經腫起的足腕,她蹲了下來,手附在上面。
“書月樓踩得?”
“是啊,還坐到了上面,不知道當時有沒有硌到她?”書雲箋漫不經心的說道,語氣随意安然。
聽及此話,容秋芙擡眸看了書雲箋一樣,很快便站了起來。随着她的動作,發間的碧玉八寶玲珑步搖徐徐搖曳,綴着的珠玉流蘇相互碰撞,珠光流溢,落在容秋芙的臉上,似乎略帶了些許寒意。
“娘一會去派人去看望月樓,畢竟你先前所爲實在過分。娘若是不差人去問候幾句,又不知道會出什麽樣的言論?”容秋芙歎了一口氣,雙眸凝視着書雲箋。
剛才那般場景,雲兒會如此行爲也不算過分。畢竟,生死關頭,誰不想活?
“無所謂,世人看法,與我無關。”書雲箋輕笑一聲,秀雅精緻的容顔仿若白色梨花。眼簾微垂,欣長的睫毛在她的眼瞳上落下一層剪影,一種無法言語的黑。
望着有些異樣的書雲箋,容秋芙眼眸微動。她的女兒,竟然像極了那個人,這到底是諷刺?還是恩賜?
不過,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曾經一閃而過的嫉妒,不過是年少無知歲月的匆匆過往罷了。
往事已矣,于她來說,早已無謂。
擡起手,容秋芙手勁微重的敲了書雲箋一下,語氣之中含着一抹無奈:“雲兒,你知不知道。爲了你,青兒将平王、秦王以及暮王三位王爺都得罪了。”
從容秋芙的言語中,書雲箋能夠聽出,她在擔憂北陵青。不過,北陵青母妃楚浮與她娘是多年好友,北陵青也算是容秋芙看着長大,會擔憂也屬常事。
“娘,狐狸他很聰明,也絕對不會吃虧。他既然今日敢護我,便有足以與他們三人抗衡的手段。你的擔心,一定程度上,是對他的不信任。”書雲箋望着容秋芙,精緻的五官在微暗的房間中,煥發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光華。
手伸向容秋芙,書雲箋拉住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挽住容秋芙的手臂,書雲箋将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垂的臉龐上神色沉凝。“娘,雲兒不孝,讓你擔心了。你身子還未大好,這般勞心勞力,之後怕是又要卧床數日。”
若有可能,她真的不想容秋芙爲自己操心。她想容秋芙幸福,想容秋芙隻爲自己而活。
“傻孩子,娘不爲你們,還能爲誰。”擡手覆在書雲箋手背,容秋芙笑了笑,語氣柔和。“從你這兒離開後,青兒去找了我,說是将你的笄禮推遲,與他的冠禮一同施行,免得再次浪費财力,也避免再生什麽禍端。雲兒你也知道,今日出了這麽大的事,已無法爲你行笄禮。”
其實,能夠從虎口以及蕭景疏幾位王爺的責難中逃離,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别的事,當真無力強求。
“何時行笄禮,雲兒都無所謂,娘做主就好。”書雲箋笑了笑,頭從容秋芙的肩膀處離開。凝視着容秋芙,書雲箋面露疑色的詢問:“娘,你怎麽知道狐狸是從雲兒住處到你那兒的?”
書雲箋的話一落音,容秋芙突然拿起手帕掩唇低笑:“娘自然知道,他手裏抱着你房間羅漢床上的抱枕,想來是你用以砸他的。”
“那抱枕呢?”書雲箋不禁幹笑了一聲,她娘猜的真是一點不差。
“他抱走了。”
“抱走了……”書雲箋表情僵了一下。“好吧,抱走了便抱走了,明日我讓淺歌再做幾個。”
說完之後,書雲箋看向容秋芙,櫻色的唇微微一動,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望着她有些爲難的神情,容秋芙輕柔一笑,擡手捏了捏書雲箋的臉,柔聲安慰:“放心,你父王不會因爲此事爲難我,他很疼你,不會怪你的。”
“那就好。”書雲箋笑了笑,頭再次靠在容秋芙的肩膀上。微垂臉龐,她注視着容秋芙腳上穿着的繡鞋,上面以金線繡出的重瓣蓮花延溢着如朝陽般璀璨的流光。“雲兒知道父王寵愛雲兒,不過他也很寵二姐姐,此次雲兒這般對待二姐姐,我怕自己會牽連到娘,怕父王會怪罪你。”
“放心吧,你做何事他都不會怪你,他不會怪你。”容秋芙撫着書雲箋的柔軟的長發,動作溫柔。
聽到這話,書雲箋眸光微沉,唇角的笑容也似乎有些沉暗:“娘,今日姑姑和我談及了娥皇公主,說到了她最喜歡紫荊,娘知不知道這事?”
書雲箋的話讓容秋芙有些猝不及防,她從未料到自己的女兒會和自己談及那個人。腦中不禁回憶起當年紫荊花盛放的美景,以及站在那下面的一道紫色身影。
“嗯,娥皇最喜歡紫荊,當初的公主府也種滿了紫荊,比現在的乾王府還要繁多。花開時,一片紫紅,花落時,落英缤紛,無論花開花落,都很美。可惜……”容秋芙臉上的神情黯淡下來,如同冬雪降臨時灰哀的天空一般。唇角似乎有着笑容,但這笑容中卻仿佛含着一抹深刻的傷痛以及苦意。“全燒了,那一把火,把娥皇的一切全部毀了。”
說完之後,容秋芙快速的站了起來,向前走了一步。
“娘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容秋芙快速擡步離開,似乎是在躲避什麽。從門口轉身的瞬間,書雲箋清楚的看到容秋芙的眼角有淚滑了下來。
容秋芙走後,書雲箋好好理了理今日她突然得知的事情。
書天欄最愛的人是蕭娥皇,所以乾王府種滿了紫荊,所以他讓無數的女子進了乾王府,得到他的恩寵。
前世,她一直覺得奇怪,爲什麽唐琬、蘇筌、柳含煙以及後來進入王府的女子,在五官上總會與自己有一些相像?
現在書雲箋才知道,這些人不是像自己,而是像蕭娥皇。
不過,最讓她詫異的,是容秋芙。明明蕭娥皇搶了她相公的心,而且還一直念念不忘,但她竟然會爲了蕭娥皇哭。
書雲箋很好奇,那個早已離世,卻在如今仍然對無數人有着影響的娥皇公主,到底會是怎麽樣一個女人?
從雲箋閣離開後,容秋芙便回了秋院。剛坐到羅漢床上,容秋芙便看向一側的青雀,出聲吩咐:“青雀,去将王爺之前送來的補藥送去樓月閣給二小姐,順便去将梳妝台最下方抽屜裏的那串南珠鏈子拿出來送去給側妃,我記得她以前就很喜歡那個。”
“可是王妃,那串南珠鏈子不是您的陪嫁之物嗎?”青雀聽到容秋芙的話,立刻出聲阻止。“那串鏈子上的每一顆南珠都是萬裏挑一的極品,很難尋到。而且青雀記得,柳側妃似乎也有南珠鏈子,可是那南珠的成色珠光遠遠差于王妃手中的這串。她既然有了,王妃何必再将自己的送于她?她配得上嗎?”
聽青雀的語氣有些不好,容秋芙面露疑色的道:“青雀,你和側妃有過節嗎?怎麽說話聽起來這般不懂規矩?”
容秋芙性子溫淡,對待青雀,一句重話也不會說。如今她突然這般開口,青雀自然畏懼,立刻跪了下來。“奴婢知錯,奴婢不會再多嘴,王妃莫生氣。”
“我沒生氣,你先起來吧!”容秋芙笑了笑,語氣不變的溫和。待青雀起來之後,她再次開口:“去将那南珠鏈子拿過來。”
“是。”青雀應了一聲,走到房間裏閣。打開梳妝台最下方的抽屜,青雀将裏面放着的錦盒拿了出去。望着錦盒上的繡着的木棉花,青雀想,當時的榮老王妃定然是十分疼愛王妃,否則不會連錦盒上的花都用王妃最喜歡的木棉。
走到容秋芙面前,青雀将錦盒遞給容秋芙。她伸手接過,沉默了片刻後,直接遞回了青雀。
“送去給側妃。”容秋芙的聲音相較之前涼淡了一些。
“是。”青雀答道,行了一禮後,從房間中離開。
青雀按照容秋芙的吩咐,将補藥送給到了書月樓的樓月閣。從樓月閣出來之後,她沒有去玩柳含煙的如院,而是帶着錦盒去了雲箋閣。
将一切告知書雲箋之後,青雀望着那錦盒,出聲懇求:“郡主,青雀看得出來,王妃不舍這南珠鏈子。且不說這東西價值萬千,世間難尋,最主要它是榮老王妃的遺物,是老王妃留給王妃唯一的念想。”
“娘她,委屈了。”聽到青雀的話,書雲箋沉默了許久,說出了這五個字。打開錦盒,書雲箋望着裏面珠光柔潤的南珠鏈子,唇角的笑意突然深遠了起來。
合上錦盒,書雲箋将盒子遞給嫦靜,嫦靜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錦盒放回了青雀手中。
見此情形,青雀微微一愣,她差異的看着書雲箋,有些急切的開口:“郡主,這……”
青雀還未說完,書雲箋便出聲打斷:“奶娘。”
“知道了,郡主。”玉案點了點頭,平凡的容顔上笑容素雅。她轉身進了房間裏閣,等到再出來時,手中拿着一個繡着紫荊的錦盒。
玉案将錦盒交給青雀,雙眸極爲随意的看着青雀。“出去之後,看看這錦盒裏的東西,你應該就知道怎麽辦了?”
說完,玉案看了書雲箋一眼,轉而繼續望着青雀:“郡主受傷,不宜多加勞累,你莫再多話,出去吧!”
“但……是,玉案嬷嬷。”青雀想要再說話懇求,不過她很清楚,此時自己說什麽似乎都是多餘的。
走到雲箋閣外,青雀打開那錦盒,當看到錦盒之中放置的東西時,她的雙眸倏然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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