镟子面色一凝,眸子裏的光芒迅速褪成灰,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麽。
他知道阿三說的人是誰,而他,也愧對他。
“如今朝中隻有他是個明白人了,自然,齊親王妃淨慈還有千羽也可以見一見,到底十六年過去,母後皇太後容顔不變,始終讓人懷疑,需要他們幫助。”
“我明白!”镟子沉聲道。
當今皇帝慕容見最相信的人是母後皇太後龍展顔,朝中大事,都會問過展顔的意思,阿顔如今回宮,便是要扮演這個角色,要知道一切有可能挑撥起國與國戰争的陰謀,還有那些被鳳凰女安插進來的人,也一定要讓他們全部曝光于人前。
阿三幽幽地歎了一聲,“人間不能亂,人間乃是三界的根本,而龍家能插手人間的事情有限,隻能借用這個母後皇太後的身份做事,而如今阿顔的功力尚淺,鳳凰女又有神器護身,這些年所作之事,又都沒有溢于言表的惡事,相反,還打着和平三界的旗号,大肆召集有能耐之事,說是要維持這三界秩序,其實何嘗不是想要取代龍家執掌三界地的位子?隻是,也因着這一點,實在很難與她正面沖突。”
镟子道:“放心,我們隻要穩住如今的局勢,古爺爺不是說過嗎?火龍回來,鳳凰女也到頭了。”
“可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才會記起那一段塵世事。”阿三略顯得憂愁。
镟子望着庭前的一株高大梧桐樹,輕聲道:“快了,真的快了。”
靖國候府在深夜的時候,被八扇門千羽和齊親王夫婦敲開了門。
惠允披衣而出,瞧着三人,詫異地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那三人怔了怔,異口同聲地道:“不是你讓我們來的麽?”
“我什麽時候讓你們來啊?這大晚上的,還不讓不讓睡覺了啊?”惠允顯得很不悅。
淨慈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也需要睡覺嗎?”
惠允哼了一聲,“我日前跟方道長研究過,如果我能入睡,便可以入夢,他教導我尋夢之法。”
“尋夢?你是要見阿蛇吧?”淨慈笑道。
又一道聲音響起,“尋夢之法,确實可以讓想見的人入夢,但是,也必須要此人的靈魂,還在世上。”
衆人轉身,拱手行禮,“兩位法師和道長也來了?”
惠允有些懵懂了,“咦?大晚上的,你們一個個不休息,來我府中做什麽啊?”
兩位法師與方繼子微微詫異地道:“不是侯爺傳書讓我們過來的麽?”
“沒有這回事啊!”惠允越發摸不着頭腦了,“我什麽時候命人喚你們過來啊?”
衆人都紛紛甩出一封書信,内容筆迹都是一樣的,讓他們三更時分到靖國候府。
“還有我!”阿狐仿佛來了許久,就坐在屋頂上,聽得衆人說完了話,随手丢下一封信箋,人也從屋頂飛落。
惠允接過一看,對比了一下,筆迹都是一樣的,而且,字迹和自己的有幾分相像,可不完全相像。
他腦子裏閃電般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是從他手底下培訓出來,武功最後卻高出了他許多,而他曾教導過他識文斷字,他模仿能力一流,曾試過模仿自己的筆迹,莫非得有七八分相似。
“阿三?”他怔怔地道。
兩道身影從天而降,清朗低沉帶着磁性的濃郁四川口音随即響起,“沒得錯,是我!”
“阿三?镟子?”衆人驚呼!
镟子落地之後,立刻跪在方繼子面前,“弟子有罪,請師傅責罰!
方繼子難以置信地看着镟子,他以爲,十六年前镟子已經死了,卻沒想到他還活着。
方繼子心情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伸手拉起镟子,瞧着他不染塵世歲月風霜的臉,微微歎息,“十六年了,你到底去了哪裏?”
那邊阿狐一把抱住阿三,喜極而泣,“阿三哥哥,你去了哪裏啊?這麽多年都沒回來,我們都以爲你死掉了。”
阿三環視了一眼衆人,道:“我們進去說話吧,這些年的事情,說起來,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啊。”
衆人懷着激動期待的心情,一同進入内堂。
惠允隆重其事地燃起了嬰兒手臂粗壯的蠟燭,道:“好,我們秉燭夜談吧。”
當年的事情,要說起,其實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但是,總要有人起個頭的。
最先說的是镟子。
原來,镟子當年咬了紅眼狼和惠允之後,便一路了逃竄,他沒有辦法面對自己,更沒有面目見他的師父,所以,隻想着逃離。
雖說僵屍一旦吸了人血,便很難回頭,可镟子到底跟了方繼子這麽多年,又被展顔換了石頭心髒,所以,到底要比其他僵屍忍耐度要高一些。
他在山中躲了很久,一直都沒有出去,忍住饑餓,抵受良心的責備,那段日子,對他而言,真的是生不如死。
而後來,阿三尋了上來,他是尋展顔而來的,其實他已經找了許久,但是不似惠允那般,早早便知道鳳凰山,他來到鳳凰山的時候,距離展顔變成僵屍,已經足足過去半月的時間了。
而剛好镟子那時候,饑餓得幾乎瘋掉,而當時,鳳凰女爲了引出在深潭的展顔,催動了祭靈子,祭靈子的聲音讓幾乎戒掉血瘾的镟子更加的瘋狂。
他沖出去,遇到了阿三,阿三也在毫無準備之下,變成了僵屍。
這已經是镟子第三次犯錯,他冷靜了許多,沒有逃走,而是守着阿三,等他醒來,并且給他服用了紅草。
因展顔是被镟子所咬的,所以,他和展顔之間,有某種程度的心意相通。
所以,剛變成僵屍的阿三,還來不及爲自己的命運忽如其來的改變而狂揍镟子一頓,便被镟子一把拽住手臂,往懷州而去。
一路趕去的時候,天空忽然風雲變色,金光出現之後,便是沒日沒夜的黑暗,大地仿佛人間煉獄一般,僵屍四處行走,所見之處,血腥遍地。
風沙頓起,飛沙走石,世間上仿佛但凡小于人腦袋的石頭和物件都飛了起來,形成強大的屏障,阻擋前往懷州的路。
而當時,一同趕往懷州的,還有惠允與紅眼狼。
正确來說,是紅眼狼帶着惠允去的,隻是因爲與镟子阿三一前一後,并未遇見。
三天之後,到達了最黑暗的時候,天地仿佛是被潑了厚厚的墨水,點起火把,也隻能照亮一兩丈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