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瘋了一般,在林子裏尋找,無數根青色的藤蔓纏繞橫生,仿佛一條條青色的蛇,即便見過多次,也知道不是,可遇見心中總是噗通噗通地亂跳,急沖過去,便茫然失神許久。
紅眼狼一直跟着他,他去哪裏,它便去哪裏,好幾次它都上前攔住他,可惠允哪裏顧得上它?隻管在林中發瘋地尋找。
這一找便是兩日兩夜,說來也真是怪啊,這裏隻除了那一條青蛇之外,便再沒有其他的青蛇了。
他最後累極,躺在草叢裏,雙眼無神地看着天邊泛起的魚肚白,緩緩地閉上眼睛,“阿蛇,你到底在哪裏?”
紅眼狼怔怔地看着他,眼角滑下了淚滴,終于,它倏然鑽入林中。
惠允見它走了,也并無不舍,隻虛弱地笑了笑,“也好,你也該走了,陪了我這麽久,難爲你了。”
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力感席卷了他,他覺得阿蛇就在身邊,可他不知道她在哪裏。
他也不知道爲什麽一下子生活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本來,一切都很好,朝中奸佞乃至鬧事者,如今都消停了,他本想着,等明年開春,便迎娶阿蛇過門,他把一切都想得那麽美好,他幾乎每日都浸泡在幸福當中,卻不知道,原來上天真的會嫉妒世人,在毫無征兆之下,一切都改變了。
展顔也死了,不知道來日表哥回來,得知她死了,會怎生的難過,他如今已經在地獄裏沉淪,想起表哥要跟他受一樣的折磨,他的心更是難過。
他倒是沒有太過在意自己變成僵屍的事情,這樣也好,僵屍是不死的,至少,他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找阿蛇。
草叢裏傳來“瑟瑟”的聲音,他坐起來看過去,卻見紅眼狼又回來了。
這一次,它口中叼着一條青蛇,放在他面前,那青蛇仿佛受了驚吓,被放在地上也不懂得逃跑,隻盤成一團,卷縮在惠允的腳下。
惠允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條小青蛇,它和阿蛇原形有一定的區别,但是,他相信,這就是阿蛇。
他幾乎喜極而泣,小心翼翼地撿起那青蛇放于手心,青蛇縮着頭,仿佛誠惶誠恐地看着他,也沒有發動攻擊,蛇是有靈性的,知道惠允對它沒有惡意,相反紅眼狼卻會傷害它,所以,便表現得與惠允十分親近。
惠允卻因爲青蛇的依賴而認定它就是阿蛇,尤其青蛇最後還纏住他的手腕,就跟當初阿蛇現出原形的時候調皮地纏着他手腕一般,他心中便更加笃定了。
“終于找到你了,我要帶你回家!”惠允撫摸着青蛇的頭,哽咽地道。
紅眼狼攔住了他的腳步,惠允讓青蛇繼續盤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低頭撫摸紅眼狼的腦袋,感激地道:“謝謝你爲我找到阿蛇,但是我不能留在這裏了,我要回去想辦法把阿蛇的靈魂救出來,放心,狼兄,我會回來找你的。”
紅眼狼退後一步,搖搖頭,紅色的眸子顯得特别哀傷,嗚嗚的地鳴着,不知道它到底要表示什麽。
惠允也不跟它說了,當下施展輕功,身子飛快地掠過樹林,往山下的方向而去了。
紅眼狼追趕着,不斷地發出悲戚的狼嚎聲,嗚嗚嗚的震徹整個森林。
最終,它停下了腳步,站在一個山頭上,眼前隻餘風聲,再沒有惠允的影子了。
它靜默了許久,許久,一直都不願意離開,仿佛在等着惠允回來。
而此時的惠允,已經回到了王府。
他找了一個籠子,把籠子布置得特别精美,然後讓青蛇住進去。
籠子擺放在他的房間裏,他也下令,不許任何人進入他的房間。
安置好阿蛇之後,他便去龍五公子府等方繼子與兩位法師回來。
但是,阿狐說他們一直都沒有回來,連龍杖都沒有回來。
阿狐顯得特别擔心,她覺得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但是,她奉命留在此處,也不能出去看看。
阿狐雖說往日有些愚笨,但是到底有一定的修行,再說也跟了展顔這麽長時間,一眼便看出了惠允有些不一樣了。
隻是,她對僵屍到底了解不多,往日和镟子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并不知道惠允已經變成了僵屍。隻是感覺他有些不一樣了。
惠允壓低聲音對阿狐道:“我找到阿蛇了。”
“你說你找到阿蛇了?在哪裏?”阿狐聽得此言,大喜過望,連忙問道。
惠允道:“我放在王府裏,不敢随便帶她出來,怕溜掉,她如今可不比以前了,雖然靈魂是她的,但是身體卻不是,我怕有什麽閃失,不敢帶出來。”
阿狐連忙道:“走,帶我去看看。”
惠允想着她是狐狸,想來對這些多少懂點的,便領着阿狐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惠允取出籠子,掀開遮蔽着籠子的黑布,籠子是燒得很緊密的,即便青蛇的身體很小,卻也鑽不出來。
“你爲什麽用黑布遮住?”阿狐不明白地問道。
惠允解釋道:“鬼魂都是怕光的啊,我用黑布遮住,讓她可以舒服一點。”
阿狐無語了,“什麽鬼魂啊?這怎麽一樣呢?”
“不一樣嗎?可我聽老人們說……”
阿狐擺擺手,“算了,你懂得有限。”
她從打開籠子的門,把青蛇攥在手上,在扁扁的蛇頭上點了一下,那青蛇的腦袋忽然昂了起來,在觸及阿狐眸子的那一瞬間,又迅速低頭。
阿狐失望地道:“這就是一條普通的小青蛇,哪裏是阿蛇?也沒有靈魂附身在上面啊。”
仿佛晴天霹靂,惠允當下就怔住了,“什麽?”
“不是阿蛇。”阿狐又說了一句。
惠允一把抓過小青蛇,那小青蛇迅速纏上他的手腕,像是躲避阿狐似的,連小腦袋都藏在手腕後面。
“怎麽會不是呢?你看,她與我多親近啊。”惠允哪裏肯信?這是紅眼狼找回來的,他相信紅眼狼不會騙他。
阿狐的小臉帶着濃濃的憂傷,語氣卻有不容置疑的笃定,“不是大蛇姐姐,真的不是,惠允,不是每一條青蛇都是大蛇姐姐啊,你不能這樣,找到一條與你親近的蛇便認爲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