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擎天神色一凝,他也發現了情況有些異常,這樣大的陣仗,除了出迎之外,仿佛還在防備什麽。
懷州宣撫使梁雲開擡頭拱手:“王爺,請盡快入城,遲則有變!”
梁漢文與梁雲開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梁雲開任原先隻是城門督領麾下的親兵,後表現傑出,在一次剿滅山賊的行動中殺了山賊首領,被破格提升,出任懷州宣撫使,統領懷州都州蕲州的駐兵。
而梁漢文是先帝朝的探花,起點很高,從懷州同知混到三洲的知府,政績一直都沒有突出,年前吏部考察,已經暗示若懷州再無法把賦稅繳納,那麽,他便等着回家種番薯吧。
所以,這一場地震,首先便把他的魂魄勾了一半。
而如今,如今除了地震,又出了這樣的事情,着實叫他絕望。
“入城!”慕容擎天與展顔對視一眼,下令道。
展顔已經感覺到氣氛異常的緊張,看來,這懷州将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了。
入城之後,滿城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擺放在街道兩旁,大街上仿若死城一半,城中倒塌的房子不多,但是損毀也十分嚴重。
但是,無人處理屍體,屍體已經發臭,整個城中,飄着一股子腐屍惡臭,讓人聞見就惡心。
展顔瞧着這些屍體,各種慘烈,天災總是以殘暴的方式帶給人類災難,而往往受傷害的,都是貧苦百姓。
老人,婦人,壯丁,乃至孩童嬰兒,每一個年齡段都有,屍體上有蒼蠅蚊蟲叮咬,多數屍體臉部腐爛,流出血水,地上是暗紅暗黃的屍體液。
而瞧那些官員,每個人臉上都無動于衷,仿佛對這種情況已經司空見慣。
展顔知道事情不簡單,明知道她與王爺要來,爲何不清理屍體?可見,是有些情況,讓他們不敢去清理屍體。
而再看梁雲開梁漢文等一衆官員的神色,他們一個個如臨大敵,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地,即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倉皇張望,直到發現沒有異常情況,才繼續前進。
在屍體堆中艱難行走,展顔覺得是一件很操蛋的事情,因爲,真的很心酸。
以前,她曾經跟汶川救災的一名官兵談過,那官兵參與了汶川救災之後,看了兩年的心理醫生,他說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覺,一閉眼就看到滿地的屍體和凄厲的慘叫聲,他說,這種死亡的陰影籠罩了他很久很久,而比死亡陰影更讓人絕望的,他們看到生存者面對家人慘死的情況,他崩潰,接受不了每日所見,都是活着的人去哭死去的人,其中,有白發蒼蒼的老人哭自己的兒孫,有新婚丈夫哭妝容還沒卸下的新娘,也有腹部微微隆起的孕婦哭永遠不會睜開眼的老公。
慕容擎天的神色也很嚴峻,展顔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麽,但是面對死亡,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即便是哭,也顯得矯情。
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除了烏鴉和秃鷹,就是附近人家跑出來的雞和狗,巷子深深,狗吠聲聲,充滿敵意。
一隻野狗走從巷子裏沖出來,啃咬着一個孩童屍體的手臂,阿三看不過去,上前驅趕了狗,并把孩童的屍體搬到他旁邊一名婦人身邊。
府台梁漢文驚叫起來:“不要碰他!”
但是,已經太遲了,那孩童陡然跳起來,眼神異常兇狠,雙手伸出,一把扣住阿三的手腕往前一拖。
他力大無窮,阿三縱然身懷武功,也被他拖出了兩三丈遠,阿三跌在地上,手肘碰到旁邊的屍體,那屍體伸出已經剩下骨頭的白森森的手卡着阿三的脖子,翻身而起,被野狗啃咬了一半的臉猙獰着俯下,要咬阿三的脖子。
阿三艱難擡腿,踢飛那屍體,那屍體落地之後,又飛快站起來向阿三沖過去,那孩童也襲擊旁邊的官差。
此等變故,驚住了所有人。
梁漢文厲聲大喊:“點火!”
旁邊的衙役迅速燃起火把,對着那孩童和襲擊阿三的屍體捅過去。
他們身上的屍油迅速被點燃,火勢蔓延全身,火光中,隻見兩人張開雙手嗚嗚地凄厲呼喊幾聲,跌倒在地上,火勢繼續燃燒,直到變成了一具黑漆漆的屍體。
“這就是他們不搬弄屍體的原因。”展顔沉聲道。
“爲什麽會變成這樣?”慕容擎天問道。
展顔搖搖頭,“我還不知道,要調查一下,但是背後肯定有人。”
“是僵屍嗎?”慕容擎天問道。
展顔點點頭,“是僵屍的一種,最低級并且被cao縱的僵屍,會襲擊人。”
阿三心驚膽戰地走過來,他的手腕被抓傷,傷口變成了黑色。
展顔跳下來,梁漢文急忙道:“皇太後,您别下來,危險!”
說完,他一揚手,幾個官兵過來圍住阿三,面容謹慎警備,手中持着火把,大有要把阿三燒了之意。
展顔道:“沒事,他還沒這麽快變僵屍!”
展顔拉住阿三的手,在他手臂上點了一下,道:“忍住痛!”
阿三臉色微變,疼痛從手指末梢一直傳到大腦,他咬住牙關忍住,看着展顔在他傷口的位置點火,火迅速竄到脖子,然後熄滅。
一朵虛拟的蓮花在展顔手指上形成,她捏花落在阿三手腕的傷口上一抹,那傷口便頃刻消失。
“沒事了!”展顔道。
阿三仿佛是經曆了一場大戰,體内所有力氣耗光,他虛弱得幾乎站不住,身子往前傾倒。
阿四上前扶着阿三,“兄弟,怎麽樣?”
展顔道:“他沒事了,但是,屍毒侵蝕過他的身體,所以暫時會失去力氣,休息一天就會沒事的。”
衆人瞧見展顔露了這一手,都大爲震驚,梁漢文怔怔地道:“被僵屍襲擊過,但凡出現傷口,最終都會變成僵屍。”
“現在他不會了!”展顔淡淡地道。
梁漢文眼底有一絲狂喜,“是的,他的傷口消失了!”然後,他忽然跪下,磕頭道:“求皇太後救救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