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他喃喃地喊了一句,往日的記憶紛繁襲來,如此措手不及,他閉上眼睛,忍住心頭的苦楚與驚恐。
但是,倏然他又睜開眸子,眸子裏淨然是恨毒的光芒,“母親,你怪不得兒子,是你逼我的。”
方繼子在勸說藥聖,自從惠允入宮跟他說藥聖有意離去的時候,他便隐隐覺得有些問題,但是怎問他也不願意說。
“你我多年好友,有事何不直言?”方繼子見自己說了一大通,藥聖依舊無動于衷,他也不禁洩氣了。
藥聖冷着一張臉,“你什麽時候甘爲天家狗?既然我不願意,你又何必勉強?我這輩子醫治的人無數,唯獨沒有這樣不合作的,她讓那龍五醫治也就罷了,對我的治療又十分不配合,我怎可讓她毀掉我半生聲譽?”
“不配合?貴太妃怎不配合?”方繼子一愣,問道。
“我開出的藥方,她竟說想去問問龍五,一個乳臭味幹的小子,竟也敢跟我相提并論,我開的藥方,隻怕他連看都未必能看得明白,給他看豈不是侮辱我嗎?我還真不受這樣的氣。”藥聖冷冷地道。
方繼子自然知道龍五就是龍展顔,他猶豫了一下,“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蓮唐在一旁道:“道長有話就直說吧,師父老人家最信任的人便是您了。”
藥聖也淡淡地道:“你當着我的面有什麽是說不得的?你莫要有事情瞞着我,對你,但凡力所能及,我都會幫,莫非你對我還有隐瞞?”
方繼子想起之前自己針對龍展顔,曾讓他出手對龍展顔下手,他二話不說,就應諾了下來,雖然最後他的記憶被洗去,但是洗不掉的是他對自己的信任和仗義,既然這樣,自己又有什麽可以隐瞞他的?
方繼子遂下了決定,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龍五,其實就是當今母後皇太後龍展顔。”
“什麽?”
藥聖與蓮唐兩人驚愕出聲,藥聖簡直不能相信,搖搖頭,“怎麽可能?一個女人怎會懂得醫術?”
确實,大周朝,沒有女人學醫,蓮唐已經是個例外。
女子學識不高,學識高的,定是出身高貴的,這樣的人家,怎會讓自己的孩子學醫?都隻是學好琴棋書畫禮儀舉止,日後找個好夫君安穩一生。
那些杏林世家,也都是傳男不傳女,不幸沒生下兒子的,都會另外找個弟子,傳授一身醫術,也好有個托付老年的人。
“不對,母後皇太後是龍将軍之女,龍将軍怎會讓自己的女兒學醫?”藥聖道。
方繼子道:“其中緣由,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很肯定,龍五就是皇太後。”
“我記得你以前十分不喜歡龍五,怎地現在聽你的口風,似乎對他頗爲尊崇?就是因爲知道他是皇太後的身份?”藥聖有些不悅地道。
“你誤會了,不是這樣的…………”
方繼子正要解釋,藥聖卻已經冷冷地道:“你要攀附皇家,我不阻止你,但是,請你也不要再勸我,我跟你不一樣,我還有我的底線,任何人阻礙我醫治,我都不會容忍,即便尊貴如攝政王。”
方繼子急了,“你怎麽這樣說話呢?貧道什麽時候攀附過皇家權貴?不過是就事論事,如果龍五确實是懂得醫術,互相研究一下并無不可,就等同道術,貧道不也經常跟同道中人研究麽?這于自己有益,又不吃虧。”
“得了,你别跟我裝的一點門戶之見都沒有,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想法,一身本事,賣予帝王家,沒有人笑話你。”藥聖冷冷地道。
方繼子聽了這些話,仿佛是咽下了一隻蒼蠅,氣得發怔,許久才蹦出一句話來,“我們相交多年,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藥聖也知道自己說話有些重了,心頭有些歉意,但是轉念一想,他大概是早知道龍五就是龍展顔,卻一直沒跟他說,這又把他們幾十年的交情置于何地?
加上,他一直在宮中,誰知道是什麽企圖?
想到這裏,他擡頭看着方繼子,“你今天來的意圖,我很清晰了,但是回去轉告王爺和貴太妃,我從來不醫治不聽話的病人,不是我沒有能力治好她,是我不願意。”
方繼子失望地道:“你何必鬧這樣的小脾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這個就是我的底線,我跟你不一樣,隻要我不高興,哪怕對方是皇帝,我都不放在眼裏,大不了就是一死。”藥聖冷硬地道。
方繼子搖搖頭,“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蓮唐着想啊,你不是想把她托付給惠允嗎?”
藥聖傲然道:“惠允公子答應過娶蓮唐,我相信他不會食言。”
方繼子擡頭看了蓮唐一眼,蓮唐神色有些擔憂,臉頰卻微紅,低頭不言語。
“但是,你不是要治好貴太妃,惠允公子才會娶蓮唐嗎?”方繼子記得當時是這樣承諾的。
藥聖擺手,“不,惠允公子答應過,隻要我出手醫治貴太妃,他便會娶蓮唐,至于我治好沒治好,這個不關我的事,是他們沒有配合好,再說,我原先要求他有功名,現在他沒有,我也不介意了,便算是一人退一步。”
方繼子膛目結舌,做人怎可以這樣的霸道?本來這婚事作爲條件來許,就已經不妥當了,如今還要逼着人家娶蓮唐,這說得過去嗎?
他頓時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跟藥聖說話了,幾十年,交情一直都很好,沒有想過最後竟然無言語對了。
他有些後悔,剛才把展顔的身份告訴了他。
蓮唐見方繼子都說不動自己的師父,不禁也有些急了,道:“師父,您若是沒有治好貴太妃,弟子怎好叫惠允公子娶我?”
“怎麽?”藥聖陡然擡頭,“你也要逆我的意思嗎?”
蓮唐委屈地道:“不是弟子要忤逆師父,隻是,我們原先就答應過要治好貴太妃的眼睛,那龍五隻是醫治貴太妃的臉,跟我們沒有沖突啊。”
“你懂什麽?”藥聖勃然大怒,厲聲道:“她用的藥是什麽藥你知道嗎?她用的那些藥,讓我這些日子所作的事情全部白費了,是藥三分毒,更何況如此霸道的藥?一個人的面容受損這麽久,卻一下子就好了,這得下狼虎之藥啊?我用了這麽長的時間,才把貴太妃體内的毒素排出去,她這樣一攪,比原先還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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