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華嗫嚅地道:“小姐息怒,這忽然間讓奴婢去想法子,奴婢也毫無頭緒,不如等奴婢回去想幾日?”
“出去吧!”童太後坐在妝台前,看着自己那張過早衰老的臉,心裏頓生憤怒的感覺。
童家的女兒,一個比一個出挑,但是唯獨她,活像不是童家的人似的,皮膚黑就算了,五官還這麽平淡,年輕的時候可以用平淡,如今年紀漸大,卻真的越來越醜了。
她心中的頹敗感越發強烈,對靳如的恨意也越發強烈,甚至,這種恨要追究到龍展顔身上。她想,先帝臨死前見到那樣貌美如花的少女,心中也一定很喜歡吧?
殿中的燭火明滅未定,有風飕飕地從窗縫裏鑽進來,她的影子投影在牆上,顯得高大而粗壯。
她從來都不是身材苗條的人,同一色系的衣裳,旁人穿總比她好看。
先帝從來不曾贊過她,她也不敢問,她自卑,敏感。
“龍展顔,你非死不可!”她對着鏡子,咬牙切齒地道。
殿中的燭光,陡然明亮起來。
身後似乎有存在感,她不耐煩地道:“哀家都說讓你出去,讓哀家一個人清靜一會。”
身後并未傳來聲音,但是強烈的存在感依舊十分清晰,她猛地回頭。
強大的恐懼陡然籠罩着她,她全身僵硬,頭皮發麻,血液往腦門灌,幾乎吓得魂飛魄散。
“你很怕朕嗎?”站在她面前的影子諷刺地問道,聲音冷若寒冰。
童太後想奪門而逃,但是雙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挪動半點不得。
黑影漸漸籠罩過來,面容也漸漸清晰,那張臉,曾在她夢裏出現過無數次,每一次都對她溫柔呵護,她知道,夢是她心底真實意思的反饋,她希望如此,因爲現實中,并非如此。
一如現在!
“皇上……”她的聲音,帶着微顫,有些變調,她無比清晰,現在不是夢中。
“你傷了靳如!”他的聲音帶着地獄的氣息,冰冷而殘酷。
這一句話,讓童太後的恐懼陡然消減,因爲憤怒湧了上來,她握緊雙拳,咬牙切齒地道:“她不該死嗎?”
“你,首先比她更該死!”他的手陡然伸出,掐住她的脖子,他的面容與她貼得很近,脖子上他手的冰冷觸感讓她身上一陣陣的寒意湧現。
胸腔裏的空氣像是陡然間被擠壓出去,呼吸困難,臉色漲紫,她伸出手,抓住先帝的手腕,用力拉扯,但是,那如同鐵鉗一般的手指,紋絲不動地掐住她的脖子,她壓根就無法掙脫。
死亡的恐懼籠罩着她,她張大嘴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眼裏是求救的信号,但是沒有人看見。
她幾乎覺得自己會這樣死去,她不甘心。
但是,她沒死,當空氣再度回到她胸腔裏的時候,她深深地呼吸幾口,喘着粗氣想要逃,可惜,剛逃了兩步,那鐵鉗又纏上她的脖子。
這一次,甚至比剛才還要叫她難受,胸腔像是要爆炸一般,呼吸對她而言,是奢侈品。
全身的血液湧向腦子,耳朵嗡嗡作響,她幾乎要休克過去。
但是,就在她身子軟下去的時候,那手松開了,她又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
隻是,她還沒呼吸夠,那大手又壓了上來,如此反複數次,徹底磨掉她心底的憤怒,滿腦子隻剩下求生的本能。
最後,他用力把她推到在地上,冷冷地道:“如果你再敢傷害靳如,朕會讓你生不如死。”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狠意十足,威脅的意味甚重。
她在地上爬着,往妝台底下鑽,恐懼像毒蛇一般纏着她,她沒能開口求救,因爲,她的嗓子壓根就出不了生,連呼吸都帶着辣痛。
一道光,劈向桌子底下,那道光穿過她的身體,她痛得大喊一聲,四肢百骸像是被什麽碾過一樣,痛不可擋。
她痛得幾乎暈過去,在地上抽搐掙紮。
“啊……”一聲尖叫聲從她口中溢出,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趴在妝台前,殿中,燃着燭光,昏暗的燈光照影着殿中的一切,她驚恐地四處看,殿中什麽都沒有。
方才,是做夢了?
她揉揉眼睛,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裏并沒有疼痛的感覺。
做夢?是做夢!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是夢,也确實隻能是夢,因爲,先帝已經死了,人死了就是死了,不會回來。即便是魂魄,也不該存在的。
門被撞開,如華驚魂未定地闖進來。
“小姐,怎麽了?”
童太後吓了一跳,方才的夢讓她心有餘悸,如今被如華吓了一下,不禁來氣,“你橫沖直撞什麽啊?”
“方才您喊了一聲,怎麽了?”如華問道。
“哀家喊了嗎?”她怔了怔,她不是在夢中喊的?“哀家剛才做夢了,你聽到哀家喊了?”
“是的,小姐喊得挺……尖,有時候做夢夢到恐怖的東西,也會喊出來的,這沒什麽。”如華最後安慰地道,她本想說她喊得凄厲,怕她責罵,便不敢說了。
“哀家确實做了一個很恐怖的夢。”童太後坐在椅子上,有些虛脫般道。
“小姐夢到什麽了?”如華問道。
童太後擡起頭看了她一眼,正欲說話,卻看到如華的眼珠子一下子突出,如華驚恐地問道:“小姐,您的脖子怎麽回事?”
她一驚,連忙看向銅鏡。
這一看,吓得她的心髒幾乎都跳出來。
她不算白皙的脖子上,赫然有幾道手指印痕,印痕有些黑淤色,蔓延到下巴下端。
不是夢?是真實的?他真的來過?真的警告了她?不,不,怎可能?這個世間,哪裏會有鬼魂一說?
那種恐懼又席卷而來,她驚叫一聲,身子往後倒去,噗通一聲,頭重重地磕在地闆上。
“來人啊!”如華吓得放聲大喊。
十幾名宮人從外面沖進來,擡起童太後,如華急忙吩咐人去請禦醫,宮中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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