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如跪下見禮,“奴婢參見聖母皇太後。”
“起來吧,靳如。”童太後一臉的笑意。
靳如站起來,垂首立于一旁。
“不要拘謹,今日哀家喚你過來,是忽然想起先帝了,先帝曾說你泡茶的技術天下無雙,你能否爲哀家泡一次?”童太後面容帶着淡淡哀愁地道。
“是!”靳如應道。
“如華,去準備茶具。”童太後吩咐道。
如華應聲出去了。
童太後擡眸看着靳如,她今日着一件青色繡紅梅竹葉暗紋衣裳,不施脂粉,雖年過四十,還是顯得清雅淡若。
靳如沒生過孩子,看起來也自然顯得比同齡人年輕。
不是極美的容貌,卻自有一股氣韻。
如華端了茶具進來,她看着靳如以優雅的手法煮水,洗茶,洗杯,點茶……
手法優雅不說,是她泡茶的時候,十分專注,一個人,但凡專注一件事情的時候,是顯得特别迷人的。
童太後身爲女子,也感受到了這一股迷人的魅力。
“先帝最喜歡喝什麽茶?”她不經意地問道。
靳如正專心泡茶,聽到她問,便下意識地回答:“先帝嘴刁着呢,他最喜歡的是雪頂含翠,但是産量極少,但凡有高興事兒的時候,他會讓奴婢泡雪頂含翠,其餘的時候,大都是喝碧螺春和毛尖。”
“碧螺春和毛尖?這茶尋常得很。”童太後對茶沒有什麽認識,但是,也知道碧螺春和毛尖在宮中算不得上等好茶。
“他喜歡,”靳如說起先帝,臉上不自覺地有一種朦胧的柔光,“下雨的時候,他喜歡喝雨前龍井,說是應景。”
“哦?那你很了解先帝吧?”童太後含着笑,“你能多跟哀家說說先帝的事情嗎?”
靳如收回眸光,有些戒備地看着童太後,“太後娘娘想知道什麽?奴婢對先帝不了解,隻是在他身邊伺候久了,多少知道一些。”
童太後臉上帶着溫婉的笑容,拉住靳如的手,親切地道:“你坐在哀家身邊。”
靳如對童太後的熱情隻覺得頭皮發麻,心底也開始萌發出一種寒意來,她知道,童太後大概在打什麽主意了。
隻是靳如縱然知道童太後的不懷好意,卻也隻是往她要對付展顔身上去想。
所以,她防備的,僅僅是童太後關于展顔的問話。
“龍太後沒事了吧?”童太後問道。
靳如并不敢坐下,依舊站立一旁回道:“謝聖母皇太後的關心,母後皇太後好很多了,隻是之前禦醫吩咐靜養,所以一直未有出來,也沒能去給太皇太後請安。”
“她似乎從未去過給太皇太後請安。”童太後笑得很是怪異,聲音裹挾着一種說不出的冷寒。
“這,這也是不得已的,母後皇太後自入宮以來,身體一直不是很好。”靳如小心翼翼地對答。
童太後忽地莞爾一笑,黝黑的面容上露出幾分和善之意,“哀家知道,你不必緊張,哀家今日叫你過來,除了緬懷一下先帝之外,還想關心一下龍太後。”
“是!”
“聽說,如蘭宮中有幾位樂師,不知道龍太後是否十分喜愛他們呢?”
靳如一怔,她知道,這件事情少不了是要被提起的,所幸她心中早想好了答案,“也隻是聊以解悶,母後皇太後對如蘭宮中各人都很是喜愛。”
“哀家聽聞,她每夜都要傳召樂師入殿奏樂,不知道是真是假?”
“回太後娘娘的話,此事有些誇張了,母後皇太後夜裏極少傳召他們!”
童太後笑逐顔開,“哀家就知道後宮嘴碎的人多,對了,先帝平時不處理政事的時候,都喜歡幹些什麽啊?”
話題重新扯回先帝這邊,靳如暗自松了一口氣,回答的時候自然也多了幾分善意,“先帝極少有空閑的時候,不過,他也愛忙中偷閑,喜歡下棋,喝茶,當然。”
“下棋?和誰下棋?”童太後問道。
“與奴婢,”靳如微笑,“隻不過,奴婢棋藝不好,總是輸。”
“先帝願意與你爲棋手,你棋藝自然不差。”童太後笑道,“你也莫要太謙虛,改日哀家也跟你下一盤,你也陪哀家解悶兒。”
“隻要娘娘喜歡,奴婢什麽時候都可以陪娘娘的。”靳如誠懇地道。
“你真是善解人意,難怪先帝這麽的喜歡你。”童太後笑笑道。
這話并無特别,作爲一個下人宮婢,靳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雖覺不妥,但是細想也并無什麽,因爲,主子喜歡一個下人,這種喜歡,是沒有特别的含義的。
至少,靳如現在是這樣理解。
所以,她隻是微笑,“先帝人好,奴婢總是粗心大意,伺候不周到,也爲難先帝不趕奴婢走了。”
“你與先帝一同長大,這份情誼豈是其他下人可比?”童太後語鋒一轉,“對了,你二十五的時候,本可以出宮,爲何卻願意留在宮中?”
靳如微怔,她确實是想過出宮的,但是……
她略帶苦澀地道:“奴婢已經沒有家人,出宮之後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這就奇怪了,你在皇上身邊伺候了這麽長時間,他是明知道你沒有家人了,怎不爲你指婚?要知道,若他願意爲你做主,你嫁個好人家的公子,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靳如微笑着搖頭,“先帝大概是覺得不願意爲奴婢費心。”
“哎,也着實委屈了你!”童太後歎息了一聲,端着茶湯擡頭對如華打了個眼色。
如華會意,端起茶托便道:“奴婢出去換些井水進來。”
她出去,片刻又進來,手裏端着一個茶壺,走到靳如身邊的時候,忽地腳下一絆,身子往前一撲,一壺井水竟全部潑在了靳如身上。
所幸井水還沒煮沸,靳如也隻是濕透了衣裳。
“哎呀,對不住,靳如,有沒有撞傷你?”如華急忙爬起來對靳如道歉。
“沒事!”靳如安慰道。
童太後卻勃然大怒,“你是怎麽做事的?在哀家身邊這麽些年了,還是這樣的毛毛躁躁,還不趕緊帶靳如進去換身衣裳?”
如華連忙跪下請罪,又對靳如道:“靳如,我領你去換身衣裳。”
靳如擺擺手,對童太後道:“謝太後娘娘了,不過奴婢回去換一身就好。”
“免得麻煩,哀家還想跟你下一盤棋,來來回回耽誤了不少時間,你和如華的身材差不多,就在這裏換一身如華的衣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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