婇籬瞧着她,“沒聽清楚,似乎是一聲尖叫!”
葉德柔猛地掀開簾子,内室裏點着壁燈,燈光昏暗朦胧,而床邊站立着一個身穿白衣的身影,葉德柔隻覺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身子不斷打着寒顫。
剛才因心裏充滿對楊九妹的怨恨,不覺得害怕,可如今瞧着那慘白的身影,所有的記憶都在心底裏竄起,楊九妹那凄慘的叫喊聲仿佛也在耳邊不斷地響起,一切的一切,都叫她心底有說不出的恐懼。
那背影慢慢地轉過來,竟然是龍展顔。
葉德柔的眸光在觸及龍展顔嘴角那抹森冷地笑意時,心底的恐懼升到了極點,身邊有陰寒的風掠過她的臉頰,直叫她頭皮發麻。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放下了門簾,踉踉跄跄地往外走,一身冷汗直冒。
婇籬急急追在身後,問道:“夫人,怎麽不進去了?這藥怎麽辦?”
葉德柔掩耳狂奔,耳中所聞,全是昔日楊九妹凄厲的哭聲。
龍展顔嘴角揚起一抹好玩的笑意,她剛才用了幻術勾起葉德柔心底最陰暗的地方,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她會這樣的恐懼,是因爲她做了太多陰毒的事情。
龍展顔走出去,吉祥如意趴在石階上,人已經昏了過去,屁股以下,皆是一片血紅,兩人雙腿已經廢了,想來明日就要被丢出府外去。
龍展顔蹲下身子,悄然歎息,“這人心,可比任何的妖魔鬼怪惡毒啊!”
她手中綻開一朵蓮花,放置于兩人的腿上。
過了一會,吉祥如意緩緩轉醒,腿上的痛楚已經消失,正詫異之際,龍展顔問道:“你們二人怎睡在這裏?很累麽?回去休息吧,無須守夜!”
吉祥動動腿,怔怔地道:“睡着了?夫人呢?夫人走了嗎?”
龍展顔茫然地道:“夫人沒有來過啊!”
吉祥如意相視一眼,都駭異不已,這怎可能?夫人剛才分明是和婇籬過來了,而且婇籬還用磚頭把她們雙腿打斷了。
不過,好像不對啊,兩人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雙腿,卻一點疼痛都沒有。
隻是,裙上的血迹是怎麽回事?
兩人正待問龍展顔,卻見龍展顔已經施施然地回屋了,口中打着哈欠道:“我困了,睡覺去!”
龍展顔進去了,隻留下二婢一臉的怔愣地站在石階上。
老夫人的恬菊苑裏,燈火四處通明,二十幾名下人魚貫而入,手裏捧着裝滿各種精美點心的盤子。
老夫人笑意盈盈地對坐在她對面的郭姑姑道:“老婆子聽聞姑姑是廣東人士,所以,特命人準備了些廣東點心,郭姑姑指點一下,看做得可正宗?”
說罷,又對兩名禦林軍道:“兩位大人也試試!”
郭姑姑淺笑一聲,“老夫人客氣了!”拿起筷子,随便夾了一塊紅棗糕放入口中,囫囵吞棗地咽下去,然後放下筷子,“素聞老夫人愛好糕點,府中所聘請的廚子,定必是最好的,果然不負其名!”
老夫人對郭姑姑的不賞臉一點都不介意,臉上帶着慈祥的笑容,柔和地道:“姑姑過獎了!”
兩名禦林軍倒是一個勁地吃,不是真的餓了,是這會兒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下人奉茶上來,老夫人端起一杯,嘴角含了一抹矜持,道:“這些是大興國出産的高山雲霧茶,今年産量極少,百姓是喝不上的,老婆子這點兒,還是皇太後賞賜過來的!”
郭姑姑豈會聽不明白老夫人話語中的暗示?皇太後尚且給她幾分薄面,而她這個宮中二品女官,又有何資格在這裏擺臉色?
隻是郭姑姑好歹在宮中混了多年,怎能看不清眼前局勢?這龍展顔入宮之後,将軍府勢必有一段時間受重用,皇太後有言在先,要利用龍家,但是也要抵制龍家,以免龍家輔助太子登基之後功高震主,恩威并施便是最好。
所以此刻,她倒犯不着跟龍老夫人套近乎,免得叫她以爲将軍府權勢傾天。
所以,她聽了老夫人的話,也隻是淺淡一笑,“此事奴婢也是知曉的,皇太後得了不足十斤的雲霧茶,分賞出去的,便有八斤,将軍府得了三兩!”
“姑姑不愧是皇太後身邊的紅人,記性竟是這般的好,宮中事務繁瑣,姑姑卻連将軍府得了三兩雲霧茶也記得!”老夫人也不惱,隻笑着順着她的話去說。
郭姑姑笑了笑,卻不急着分辨,端起茶輕輕地抿了一口,才緩緩地道:“老夫人用的是泉水?這高山雲霧茶長于生寒之地,用井水更能泡出其韻味來!”
話中之意,便是等同告知老夫人,她在宮中也常喝這茶,老夫人以爲是皇太後對她的恩典,卻不知在她們看來,等閑至極。
老夫人臉色凝滞了片刻,随即又笑了,伸手指着桌子上的糕點,“姑姑再請用一些,浪費可不好!”
郭姑姑道:“謝夫人的好意,隻是奴婢不愛吃甜食!”
老夫人神色怪異地笑了,審視了郭姑姑好一會,郭姑姑淡然擡頭,迎上她的眸光,不閃不避,不卑不亢。
“好,好!”老夫人連說了幾聲好,然後回頭吩咐了侍女兩句,侍女上前把一張銀票塞給郭姑姑的手中,道:“這是老夫人給姑姑和兩位大人喝茶的!”
郭姑姑笑着收下,藏于衣袖中,臉色這才好了些,口中道:“那就謝過老夫人了!”
兩名禦林軍瞧了郭姑姑一眼,各自都停下了筷子。
宮中俸祿一向偏低,收受賄賂,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老夫人見郭姑姑收了,便笑着道:“姑姑放心,老婆子也是有分寸的人,知道界線在哪裏!”
郭姑姑有她這話便安心了,道:“奴婢知道老夫人不會讓龍家滿門置身危險中的!”
郭姑姑與兩名禦林軍又吃了兩盞茶,虛以委蛇地跟老夫人說了好一會話。
老夫人回頭瞧了瞧嬷嬷,嬷嬷在她耳邊輕聲道:“相信已經妥了!”
老夫人便笑着道:“老婆子到底是年紀大了,本想陪姑姑秉燭詳談,隻是眼皮實在是擡不起來,就不留姑姑了!”
郭姑姑見她下了逐客令,知道她要辦的事情應該已經辦妥,也不願意跟這隻老狐狸過多地周旋,遂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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