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人山低着頭看着茶案上的幹果,用手拿起一枚蜜餞,扔進自己嘴裏,問向身旁的女子:“吃麽?天音姑娘?”
天音沒有動作,靜立在原地,聲音冰冷:“百總管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百人山笑了笑,嚼了幾下嘴裏的蜜餞,感受着這精制蜜餞的甜美,開口說道。
“覺得我知道的太多了麽?”
天音沒說話,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四根幾乎透明的長針,透着森森的寒意,百人山灑脫一笑,仿佛不把這四根奪命的長針放在心上,接着說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還多呢,比如說,我還知道貴教以天地玄黃爲姓,來區别階級,以琴棋書畫或者其延伸字來爲名,正好比天音姑娘,這名字想來在貴教尊貴無比。”
感受着天音逐漸想要動手的情緒,百人山話音一轉,轉換到了另一個話題上。
“世人都知貴教乃是魔教,可是魔在何方卻也不知道。”
又喝了一口茶,沖了沖嘴裏蜜餞的甜味,百人山繼續說道。
“九大門派……哦,現在是八大門派,八大門派皆将汝等視爲死敵,卻說不上來哪裏的原因,不過這傳統已經老舊,事情也已不可追述,自然已經習慣了稱呼汝等爲魔教。”
“恰恰相反的是,在下得知了一點消息,不知道天音姑娘有興趣接着聽麽?”
天音夾着四根幾乎透明的長針的手動了動,意思很明顯,不過百人山則是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帶着無所謂的口氣說道:“冰魄針,好東西,不過想接着聽,先把這東西收起來吧,我看着心裏不舒服。”
天音左手手一動,這四根長針又不知到哪去了,百人山這才點了點頭,接着說道。
“這要從一個門派說起了,一個三百年前的魁門派,甚至說,可以追述到千年前的大派……”
百人山指節微微扣動茶案的桌面,繼續說着。
“這門派便是正一道,當年的武林盟主所在的門派,話說這正一道,乃是一等一的大派,世人隻知這門派三百年前出了一個了不得人物,将周朝生生從牢不可破的盛世大朝變成了如今困守一方的困獸,卻不知這門派曾經還幹過什麽。”
“九百年前,覆滅夏朝,扶起周朝,三百年前,卻又幾乎覆滅了周朝,換來了如今的天下大勢。”
“這門派到底是爲了什麽?我想沒有人知道,也包括我。”百人山此時卻是撒了個謊。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這個門派似乎對挑起戰争情有獨鍾,似乎非要在那盛世繁華之時,将這一方盛世毀的幹幹淨淨才能得償所願似的。”
“九百年前毀滅的夏朝,有些遺老殘存之人,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經也是一代王室,于是開始了潛伏,潛伏等待有朝一日再拿到這天下。”
“于是成立了一個門派,名爲聖火教,自稱聖教,乃是從九百年前一直延伸到三百年前的大派。”
說到這裏,天音的眉頭緊皺,不過百人山還是繼續揭着對方教派的傷疤。
“不過可惜的是,三百年前,這本還在潛伏展的聖火教,一個遠在西域,幾乎展成小國的教派,一個按照正規軍訓練出大批教衆的大派……”
百人山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似乎是有心看對方那難看的臉色,不過讓他意外的是,對方并沒有太大的感觸,表情也好,内心也好,這讓百人山對這天音姑娘評價高了一籌,喜怒不形于色,怒火不淤于心。
既然對方沒火,百人山也懶得再賣關子,接着說道。
“可惜的是,這教派成了一個犧牲品,這諾大的門派成了一個犧牲品。正一道掌門聯合出了一個浩大的勢力,武林正道,正是這武林正道,乃是爲了毀滅大周而出現的勢力,而聖火教,卻成了武林正道練兵用的地方了。”
“希望對抗朝廷武林正道,在當時越一流境界之人還頗爲稀少的時候,在對抗大量的正規軍還有些不足的時候,便不遠萬裏去了西域,将這聖火教當作了練兵地方,生生殺了個片甲不留。”
“期間聖火教中出現了叛徒,他們投降了,因爲攜帶着大量的寶物秘籍,獲得的身份也不算低,再加上那投降的領頭人更是一個奇才,生生讓這部分的聖火教人從一屆降兵,成爲了正一道掌門旗下的九大門派之一,炎教。”
“殘餘的聖火教徒們開始了新的逃跑與潛伏,也就成爲了如今的魔教,逃跑潛伏的聖火教徒手裏還保留着大量的古典文籍,記載着這個江湖上那些早被塵封許久的往事,他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敵人是正一道,也清楚地知道,正一道似乎是個喜歡挑起天下大亂的門派。”
“至于說貴教爲何成爲了魔教,不光是因爲逃跑,更是因爲貴教藏着那些的書籍,更容易讓正一道的真正面目被揭露出來,在正一道掌門焚書十萬冊時,貴教保存的書籍,可能便是這天下唯一的史記了。”當然,百人山不會說出,在蒼臨院中,這世界武道出現至今三千年的史料,都保存的好好地。
說完這些,百人山再次呷了口茶,結束了這段長篇大論:“我知道的貴教,也隻知道這麽多了,天音姑娘,在下說的沒有錯吧?”
天音神色複雜的看着百人山,緩緩吐出兩個字:“沒錯……”
百人山打了個響指,接着說道:“那就好了,我想單通神單大盟主,似乎也在貴教這裏得到了些消息吧……”
天音沒有說話。
看到天音沒說話,百人山自顧自的在唱着自己的獨角戲,他接着說道。
“正一道如此的門派,豈能突然消失的幹幹淨淨?他們……還潛伏在暗處,虎視眈眈的望着這大好的天下,這十州之地,不知道在想什麽,不過按照他們的一貫作風,唯恐天下不亂的作風。”
“我不老長春谷不希望自己的位置受到影響,也不希望自己的勢力受到損失,所以三百年前扶起我們的正一道,如今便是我不老長春谷的敵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在對待正一道這件事上,我們似乎可以做個朋友?”
天音的腦子有些亂,她身爲聖火教的聖女,如今聖火教唯一的掌權者,今日過來也不過是好奇百人山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到底怎麽回事,卻被人直接告知了如此多的消息,甚至說這一連串的消息把她都說的懵了。
百人山則是毫不知情,她隻能察覺到天音有些迷茫的情緒,還以爲這人就是個年輕的聖教天字輩的人罷了,沒什麽決定權,當下說道。
“天音姑娘如果不能做些決策,那麽可否找來聖教目前的掌權者,來與百曉生一起探讨探讨?想來已經将五湖四海幫化作盟友的貴教,自然不會介意再多一個不老長春谷作爲盟友吧?”
這話剛說完,百人山的臉色就跟吃了翔一樣,那股話語之間談論天下大勢的潇灑面容也丢開了,他的人字決清晰地感知着天音的情緒,而随後天音的話,也讓百人山一顆心啪的摔在了地上。
“天音便是如今聖教唯一的掌權人了……”
百人山手中的茶盞啪的摔在地上,心中怒吼着,說好的正一道這種Boss級别門派,肯定有個對抗的勢力呢?就算沒有,至少也有個地下對抗勢力吧。
聖火教是算個對抗正一道的地下勢力,可是這天音說的話,卻讓百人山幾乎罵出聲了。
合着你們這麽個魔教,就特娘的真成了個妓院青樓了?教主級别的聖女也成了老鸨了?你們還哪門子對抗正一道,對抗洛陽?
心裏罵着這話,百人山面如土色,幾次張嘴想說什麽,可是又沒說出話,隻能緩緩歎了口氣。
“那麽,天音姑娘既是聖火教天字輩的聖女,又是聖火教如今的教主了?”
天音點了點頭。
“衰敗到如此了麽……”百人山低着頭說道,他也不怕這話得罪人了。
天音苦笑一聲,她知道了百人山說這麽多的用意了,對方也知道了正一道是個幕後黑手擾動天下大勢的門派,想要反抗對方,找到了這裏,想要拉個盟友,卻沒想到如今聖火教已經衰落到了她都可以當教主的地步了。
“所以說……單通神隻是爲了給你們個容身地,才讓你們在這開青樓的?”百人山語氣苦澀,他多想聽到對方否定這話。
“是的……”到如此地步了,天音也不藏着掖着了,如今的聖火教,也沒什麽讓外人垂涎的了,
百人山沉思許久,單通神就這麽好心?把這麽個拖累給帶着?也不怕讓人知道了?按說依照單通神的風格,利用完了一腳踹了才是對的啊,怎麽會留着這嘎達地方呢?
于是百人山又滿懷希望的說道:“單盟主既然肯收留你們,定是你們在對抗正一道之中還有些後手吧?”
天音面色苦澀,不複那副妖孽風情,歎了一口氣,說道:“四十年年前,聖火教早已經将大部分教衆劃分于五湖四海幫了,而如今,除了單盟主派來的幾十名教衆,便是我這光杆的教主了。”
說完這些,天音又說道。
“百總管如果是爲了結盟而來,那麽恕天音有心無力,何況天音隻從教中典籍知曉了這些往事,并未有人言傳身教,隻想安安穩穩的在這揚州待着,不再沾染那些江湖上的打打殺殺。”
百人山點了點頭,這名滿江湖的魔教都衰敗成這德行了,他還強求什麽,隻能歎了口氣。
“那想來,最近在揚州城入夜便開始殺人的那名狂徒,也不是貴教中人了?”
天音點了點頭。
百人山嗯了一聲,随後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自己因爲癱坐而皺起的衣袍,對還在被這一連串消息打的腦海混沌懵逼的天音說道。
“既然事已如此,那百曉生也不強求什麽了,不過百曉生還有一件事希望天音姑娘能了解一二。”
天音迷惑的擡起頭看向百人山,百人山背過身子,掏出煙槍吸了一口,緩緩說道。
“當年那位正一道掌門的名字,天音姑娘可知曉?”
“天音倒是從記載中看到過,似乎是叫獨孤洛……”
百人山心中一喜,還好知道,接着百人山揮出了他十二分的演技。
隻見百人山身體僵了一下,轉身看向天音,面色帶着苦澀,又透着幾分瘋狂,最終将這神情化作了一聲濃重的歎息。
“前一段時間……百曉生剛剛出關,曾經前去洛陽一探……”
“知曉了項九州那太師府中有一個人,一個驚豔才才的人……他的名字叫做……”
“洛。”
這話說完,百人山道了聲告辭,背影蕭瑟的離開了這裏,留下呆立在原地的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