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早已經沒了知覺,我的破草鞋在乞讨的路上就已經磨漏了,老天偏偏在這時候還下起了雨,這實在是不給我活路。
已經兩天沒讨到東西吃了,再這樣下去,阿哥會被餓死的。
阿哥是我被遺棄在大街上的時候,是他撿起我給我飯吃,才讓我活了過來,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但我隻叫他阿哥。
雖然阿哥是一個乞丐,但我把他當做親哥哥一樣,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将他乞讨過來的好吃的,都給我吃,還用他費盡千辛萬苦乞讨來的錢,給我買衣服和食物,這樣他才給了我美好的童年。
這中間也有人家把我和阿哥帶回家裏,我們兩個本以爲我們的生活會就此改變,但我們實在是太天真了。
我永遠記得那兩個胖的跟豬一樣的男女,他們是爲了讓他那個有抑郁症的兒子得到發洩,才表面上說收養我和阿哥,但實際上,我和阿哥被他們帶到家裏之後,過的連在外面乞讨的日子都不如。
每一天被他們那個得了抑郁症的兒子拿皮鞭子抽,我和阿哥想要反抗,但實在對抗不過他們家裏的那些下人們。
在那個地獄裏面,我和阿哥感到唯一一個比外面好的地方,就是吃的不再是剩菜剩飯,不是發了黴的饅頭,不是馊了的米飯。
但我們實在忍受不住像是被獸一樣對待,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和阿哥從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跑了出來。
那時候,我清楚記得阿哥對我說的一句話。
“我會靠我自己的努力,讓你吃飽,穿暖”
但如今,我站在寒風刺骨的大街上,苦苦乞讨了兩天,隻乞讨了一碗吃剩下的面條給阿哥吃,但這依然緩解不了阿哥此時生命垂危的現實。
一周前,阿哥開始咳嗽,而且渾身發熱,我不知道阿哥到底得了什麽病,雖然以前在乞讨的過程裏面阿哥也生過病,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這樣嚴重過。
我吓壞了。
阿哥現在已經起不來,隻能躺在那裏,這兩天北方來的風寒讓所有的地方都冷嗖嗖的,沒辦法,我從其他乞丐那裏借來了露出棉絮的棉衣棉被蓋在阿哥身上,我隻想讓阿哥暖和點。
但生病了,必須要吃食物才行,我前兩天乞讨來的食物也不能解決阿哥的病情。
我必須乞讨些錢來,給阿哥治病。
街道上那些匆匆而過的行人,看到我穿着破爛的衣服和褲子,全都紛紛避讓,那些在餐館裏面吃飯的食客們看到我,都趕緊将頭偏向别處。
一個剛要走的食客,碗裏面的飯菜還沒吃完,我正準備去拿,可是沒想到那食客忽然轉過頭來把那飯菜倒在了地上,似乎是在防止我向他乞讨食物一樣。
我沒有生氣,更沒有怪他,我是乞丐,尊嚴對于我來說,一文錢不值。
如果現在能夠給我治好阿哥的錢,我甯願跪着給那個人磕頭。
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正搖搖晃晃的從遠處的胡同口走過來,我看那個婦人,眼前出現了生機。
一般像這樣的有錢婦人都非常好下手,因爲女人天生就心腸軟,我現在這樣可憐這樣凄慘,肯定會打動她。
想到這裏,我哭着朝那個婦人跑過去。
“求求你…求求你了…阿姨…請給我一些錢…我的哥哥要死了…他得了風寒,嗚嗚…求求你…”
我撲倒在那婦人腳邊,那婦人先是吓了一跳,但她估計是看到了我如此可憐的樣子,一開始還要推開我,最後也開始聽我凄慘的訴苦。
“哎呀,真可憐,你哥哥得了什麽病?需要多少錢?”
頭上一暖,我感覺那婦人正蹲下來撫摸着我的頭,原本就十分委屈的我哭的更難過了,隻不過哭聲裏面我卻帶着開心,因爲終于有一個好心人能幫助我了。
“嗚嗚…我也不知道…我的哥哥…他不停的哆嗦…渾身發熱…他要死了…求求你救救他…嗚嗚…”
“别哭别哭,我這就給你錢,你去救救你哥哥吧”
那個婦人說到這裏,将手伸進懷裏準給掏錢,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幾個男人忽然開口冷眼相對的謾罵起我來。
“這小子成天在這裏要飯,你可千萬不能相信他啊!”
“對啊對啊他天天在這裏乞讨的,你可不要真的信啊,同情心泛濫是最可怕的了。”
我痛哭起來,連連對那個婦人磕頭:“我真的沒有,我真的沒有撒謊,我隻想要救我哥哥,真的,我沒有騙人!”
可是那婦人的眼神還是搖曳起來,一臉的不信任。
“你快走吧,這種騙子你也信啊。”旁邊還有人一臉冷漠的勸着那個婦人。
我一臉怨毒的瞪着他:
“爲什麽不給我和我阿哥一條活路,我隻想活着,我隻想他也和我一樣活下去,你們爲什麽不相信我!”
那幫人沖着我呸了一聲:
“小小年紀就這麽會騙,你再演戲我們也不會相信一個乞子!”
那婦人終于不想參與這種事,轉身離開了。
等我哭着轉身的時候,我發現阿哥的身體已經徹底變得冰涼……
後來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我已經不記得了。
隻記得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漫天滿地雪,都染上了凄慘的血紅色。
我的周圍,躺着一片屍體,有那個婦人,也有那群看熱鬧冷漠的圍觀人群。
而我的手上,嘴唇上,滿是鮮血。
我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我一點也不記得,事實上,事後很多年,我都沒想起來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隻記得,當那個身穿着灰色長衫,看起來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伸手将我帶走的時候,他對我說:
“從此以後,你就叫銀吧,過去的一切,都和你沒有關系了,忘記這裏的一切,忘記你的阿哥,忘記你殺死的這些人,忘記你心底的魔,你隻叫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