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殺爵卻找不到任何阻止她的理由。
此刻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光芒。
一種近乎神一樣的光芒,仿佛此刻她就是神,而她說的話,她的每一個決定,都無人能夠反抗。
她就這樣,一步一步,用着堅定不移的腳步走向那個高台。
她一邊走,一邊脫下了殺爵之前給她穿在外面的衣服。
最後隻穿着一襲流光溢彩的長裙的她,在月光清冷的照耀下,身後披着光芒,就那樣走上高台。
她的背影孤獨而又決絕,清冷的身影在台階上被拖的無限長。
殺爵雕刻般精緻的面龐上,薄唇緊閉,斜長的眉頭輕輕糾擰在一起,他更孤獨,更加冷酷,他就那樣站在原地,看着古情離他越來越遠,離那個高台卻越來越近。
直到,她已經走上那高台之上,殺爵忽然聽到周圍逐漸響起的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種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在這森冷空曠的地方,讓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殺爵眯了眯眼,抱着手臂四下看了看,不看還好,一看連他都難免有些心驚。
不知從哪裏來的無數的蛇蟲五毒,竟然爬了滿地,全都沿着他們自己的路線,以古情的方向爲中心,窸窸窣窣的爬行而去!
這場面太過震撼,無數蛇蟲就像是忽然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般,黑壓壓的一大片,覆蓋了地面,全都朝着古情蜂擁而至。
唯獨殺爵的腳下,大概一平方米的地方,蟲蟻都會繞行。
殺爵知道這是古情召喚出來的,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更心驚。
她現在隻是一個沒有法力的普通人,卻能如此召喚各種毒物,可見她身上到底蘊藏着多麽可怕的力量。
也不愧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可以承載美人蠱能力的身軀。
隻是,這副身軀就因爲這一點獨特之處,卻要讓這身軀的主人承受多少的痛苦和不公平。
殺爵看着古情的背影心底有一絲感慨。
他想起了當年他初遇鬼野之時,鬼野臉上洋溢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修長的手指伸向他,對他說:“跟我走,這世間從此你隻需要關心我一個人的事。”
殺爵回憶起那個畫面,和當時鬼野眼底的光芒,心裏湧現出一絲絲的暖意。
對于他來說,除了冷酷和無情,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态去面對這個世界。
在他看來,他活着,隻是爲了鬼野。
可是此刻他看着古情的背影,忽然感覺,一直以來他看似孤獨的人生,卻比古情要幸運的多了。
因爲古情需要背負的,不隻是一個人或者一種情。
那些毒物就這樣追随着古情,在這片土地上不斷前行。
殺爵感覺到周圍似乎暗了一些,他擡頭看向月亮,卻驚訝的發現,月食似乎已經快要開始了。
可是明明和計算好的時間還有一天之差。
難道說,你的心意甚至能夠改變星辰軌道麽。
殺爵凝視着古情的背影陷入沉思。
究竟是你身上藏着太過強大的力量,還是這一切都是命運注定好的,誰也躲不開呢?
幾經思索之中,古情已經不知不覺的來到了高台之上。
她走到蠱壇旁邊,蠱壇裏黑漆漆一片,什麽都沒有。
這高台上忽然卷起一股陰冷的風,吹動着她的長裙,将她的長裙吹的獵獵作響。
但那五彩斑斓的身影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影。
古情的頭發被風卷動着飛揚起來,露出她光潔的面容。
她的面容之上,隻有冰冷、無情。
她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任憑風更加狂亂的刮起她的頭發和裙角,她自言自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聽着卻帶有一種魔性。
“不是說,你們都在這兒等着我呢麽,那怎麽看到我了還不出來?看到了當年屠殺你們的人,你們都不出來見見面麽?”
無人回應,隻有風刮的更重。
但風并沒有阻止的了那些毒物向上攀爬的速度,它們走過的地方全都腥風撲面,帶動着窸窸窣窣的聲響,沿着台階一路向上,直到環繞古情。
從殺爵的位置,看見古情高高的伫立在高台之上,即使隔着一定的距離,但他也能夠感覺到古情周身散發出來的冰冷無比的煞氣。
她離他算不上太遠,纖細的身影完整的在視線之中。
但他卻感覺,她此刻如同站在天邊,遙不可及。
環繞在古情身邊的陣陣陰風不斷的吹拂,卻沒有一個幽魂出現。
“既然你們都不攔着我,那我今日就再跳一次這蠱壇。”
古情輕輕擡起潔白的手臂,指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最終指向那蠱壇漆黑的壇底。
而随着她的動作,那些蠱蟲全都呼啦一下子,仿佛被施了法一樣,蜂擁而上,沿着蠱壇的側壁唰唰唰的爬了下去。
沒一會兒,壇底就是一層密密麻麻的毒物。
古情看着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壇底景象,心底一股疼痛慢慢的化開。
過去的無數景象,忽然像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在她眼前放映。
記憶中僅僅留存的是她的父母,目光溫柔,面帶淚水,縱身跳下蠱壇。
是那場大雨裏,她一襲白衣染血,半蹲在地上,墨箫哥哥躺在她懷裏。
是醒來時,周圍一片扭曲黑暗的空間,血腥氣,無窮無盡的糾纏她。
直到那一絲清涼****上她的眉心。
“爹……娘……你們也沒轉世麽,你們到底在哪兒,是真的被帶進了鎖妖塔,随着鎖妖塔被摧毀,還是又去了哪裏呢……”
古情的内心無限的傷感,低聲喃喃。
“不過沒關系,一切就快要結束了……是女兒的錯,女兒當初就不該反抗,就該接受這份力量,然後殺光他們所有的人,包括冥王……”
古情說完這最後一句,眼底湧現堅定不移的決心。
天幾乎在一瞬間就暗淡下來,月食來的措手不及,四周呼嘯而起的陰風嘶吼着,糾纏着,讓殺爵看不清遠處古情的身影。
古情凝視着壇地相互糾纏撕咬的毒蟲毒物,嘴角似笑非笑的輕揚,終于在月食的那一刻,念出了秃頭老道給她的那句咒語,那句,和當年蠱婆說出的一模一樣的話:
“古情,亥時三刻生人,今十八,祭蠱儀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