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了路七七的師傅秃頭老道之後,古情就對修道之人以及佛門弟子沒有什麽太好的印象了,可是眼前的這個和尚卻語氣緩和,态度誠懇,眼神之中也沒有任何污濁的氣息,這讓古情多少對他放心了些。
“剛才我情緒确實有些激動,大師不要見怪,有什麽問題,大師您就請說吧。”
古情沖着那個老和尚微微彎了彎腰,态度好轉了許多。
老和尚笑着點點頭:“施主,如果方便的話,可否告訴老衲,你從哪裏來?”
古情想了想,決定如實回答,正好也能通過這件事談談這老和尚的口風。
“不瞞大師說,我并非屬于這個時空,我從三百年後來。”
老和尚的目光先是一頓,随後流出驚訝,然後漸漸的,那抹驚訝逐漸緩和成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神色自然流露,沒有絲毫掩蓋和修飾,這讓古情對他的警惕心稍稍放松了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老和尚先是發出一聲深深的感歎,然後緩緩開口:“難怪,難怪老衲一直看不清施主的未來,老衲的師尊曾經告訴老衲,這觀人命格之相,除了死人會呈現無相,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不屬于眼下的時間的人,也會是無相之色,我初見施主,還以爲是我看花了眼,因爲施主明顯不是妖魔鬼怪,但卻是無相之色,這讓老衲十分困惑啊。”
“如今看來,施主不過是應驗了老衲師尊說的那種,并非屬于此時此刻的人。隻是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能夠跨越時間的方法。”
老和尚一邊驚歎着,一邊又有些急切的問道:“那施主,你從三百年後來,是否代表着,這跨越時間的方法在三百年後已經實屬平常?”
古情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并不是這樣的大師,如果像您說的那樣,你就不會隻見到我一個了,即便是在三百年後,對于那時候的人來說,跨越時間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每個跨越時間穿越時空的人,都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我也一樣。”
老和尚歎息着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是,老衲還是不太明白,既然施主不介意,老衲就直說了,不管施主是不是大惡之人,施主身上的血腥氣還是難以掩蓋,這說明施主身上背負大量的人命,可是,背負如此沉重的罪孽的人,即便是跨越了時空,老衲也不可能看不清她罪惡的來源,尤其施主你既然是來自未來,那罪孽就該清晰的顯現于來自未來,可老衲看到的并不是如此。所以,施主你是否有什麽困惑,或者是羁絆?”
古情聽了這番話心中不由得一動,但卻還是故作平靜的說:“我想,大師你說的我和别人與衆不同,你看不到我罪孽的來源,或許是因爲時間差的問題,因爲我雖然是來自三百年後,但我身上背負的罪孽,卻是來自一百七十年後。”
老和尚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困惑:“施主這是何意?”
古情在心裏歎了口氣,語氣卻還是那樣平緩:“意思就是說,從現在算起,一百五十年後就會有我出現,而在我快到二十歲的時候,也就是從現在算,将近一百七十年後,我背負上了那些人命,那些罪孽,但我卻在三百年後,才利用某種方法,回到了現在這一時間點。”
老和尚聽得有些懵了,他反應了半天,才喃喃說道:“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活了一百五十年?”
古情點點頭:“沒錯,正是如此,我活了一百五十年,而那罪孽是在我早期就背負的,但卻是過了一百多年後,我才使用了跨越時空的方法,才直接再往前倒退,來到了這裏。”
老和尚眼中滿是震驚,沉默了有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難怪施主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如此混沌,老衲一樣也看不清,因爲施主既不屬于過去,也不屬于現在,更不完全存在于未來……”
古情歎了口氣:“是啊,所以,大師如果明白了,就請放我離開,我不知道大師的神井是用來驅魔的,還是除妖的,但是我真不是有意要來到這裏禍害誰的,請大師相信我,也不要爲難我。”
老和尚連連點頭:“施主說的哪裏話,我雖然的确懷疑過施主的身份,将施主引到這裏來,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加害于施主,施主肯如此坦誠相待,将施主的一切都告訴于老衲,老衲也自然會回報于施主。”
古情擺擺手:“我沒什麽想要的,大師您客氣了。”
老和尚坦然微笑:“施主,既然你的過去、現在、未來都如此不清晰,說明施主你陷入了困惑之中,正所謂,不懂放手,皆爲困獸。或許正是因爲施主自己内心放不下,所以才無法走出困境,那施主不如按老衲所說試一試,施主可願意?”
古情原本很着急要去尋找銀的下落,但此刻忽然平靜了下來,她很想知道,這個老和尚到底能幫到她什麽。
“大師請說。”
老和尚微笑着擡手指了指身後石亭裏的井台:“這神井,據說能夠看到所有生靈的‘牢’,施主要不要試一試?”
“牢?牢是什麽?”
老和尚目光慈祥悠長:“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牢,正是這座牢,把他們自己困在其中,那牢裏困的或許是愛,或許是恨,或許是貪婪,也或許是自己最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的秘密。總之,不管是哪種,那些深深埋藏在每個人心底的牢,讓每一個人束縛着,得不到,拿不起,放不下,忘不了。人世間所有的痛苦,都來源于那座牢。”
說到這兒,老和尚忽然望向古情,目光炯亮:“施主,如果你能夠看清自己的牢,将自己從中放出來,或許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