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洛可沒覺得自己會有原著中那樣的運氣,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在撫台衙門對面的茶樓上坐下,點了一壺茶一直坐到晚上也沒見有像乾隆的人出來;一連去了幾次,第三天一早,三四十号穿着藍袍的壯漢圍着一個四十來歲缙紳打扮的中年走出大門,遠遠地望見那中年和自己的面貌有幾分相似,看馬車的方向應該是去西湖!
等他們轉過路口,陳家洛馬上扔了錠銀子在桌上,飛快的下樓從另一條路往西湖奔去;走到飛來峰頂,透過郁郁蔥蔥的樹木,隐隐約約看到三天竺哪裏有幾個漢子走來走去,從衣服上看大概就是剛才撫台衙門門口的那些人。
手搖紙扇,扮作來遊玩的士子,陳家洛慢悠悠的往上中下三天竺行去,順山而上,一邊在腦中搜刮着晚清詞人的詩句一邊尋找乾隆,偶爾在路上遇到的藍衣漢子看到他都面露異色,這下陳家洛就更肯定乾隆就在山上了,那些侍衛是看到他長得像乾隆才露出驚奇的表情。
快刀天竺觀音廟時候,忽然聽到山側琴聲朗朗,夾有長吟之聲,随着細碎的山瀑聲傳過來。隻聽那人吟道:“錦繡乾坤佳麗,禦世立綱陳紀。四朝輯瑞征師濟,盼皇畿,雲開雉扇移。黎民引領鸾輿至,安堵村村飏酒旗。恬熙,禦爐中叆叇瑞雲霏。”
辭藻華麗但格調不高,不僅借用了杜牧“水村山郭酒旗風”的典故來襯托盛世景象,還塞了好幾個生僻字進去,證明作詞的人藝術水平不高還愛顯擺,做了這麽一首破詞還好意思在才子雲集的西湖邊上大聲念出來,那麽說明他經常收人吹捧導緻不知道天高地厚,根據上述幾點陳家洛很容易就判斷出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乾隆。
順着聲音的方向走過去,之間剛才那個缙紳打扮的人正坐在山石上撫琴,身旁站着兩個藍衣壯漢和一個瘦小的老者,這老頭子大概就是金爪鐵鈎白振了;此時琴音剛落,乾隆也看到了陳家洛,不知爲何心中升起一股親近之意,開口相邀,“兄台可也是來遊山的?”
陳家洛懶洋洋的的行了個禮,“在下适逢此處,聽見有人彈琴,就過來瞧瞧,沒打擾到兄台吧?”,據說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最能看出本性,反正陳家洛也沒打算認這個兄弟,就打算氣他一氣。
看到陳家洛無禮的樣子,侍衛就要喝罵,乾隆輕輕咳了一聲,倆人又退了回去,“這一曲《錦繡乾坤》正是小弟新作,閣下既是知音,還望指教!”
陳家洛走到跟前盯着乾隆懷中的古琴左右打量了半天,口中不停地發出啧啧聲,“哎,可惜了這一具好琴啊!”
乾隆的臉頓時挂不住了,問他自己的曲子怎麽樣,他卻可惜這把琴,什麽意思?臉色一沉,“兄台這是何意?”
“琴乃清心去燥之樂器,用來演奏這種阿谀奉承的曲子,俗了俗了!”,陳家洛搖頭晃腦的說道,端端一副魏晉狂生的姿态。
“呵呵,如今聖天子在位,國泰民安,此曲不過抒發應有之意罷了,如何算的上阿谀奉承?”,乾隆到底是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硬生生的忍住沒有發火,把琴遞向陳家洛,“看兄台的樣子想必是精通琴藝了,就請彈奏一曲如何?”
“也好,我想想看彈什麽好?”,陳家洛接過古琴盤腿坐下,一邊調弦一邊念叨着,“其實我想彈一首《沁園春》來着,不過怕你聽了不高興,還是換一首你沒聽過的曲牌好了!”
陳家洛出身世家,彈琴的本事是從小練出來的,雖說這一年多沒怎麽動過,可是身體的記憶還在,回憶了下那首曲子,铿铿锵锵的彈了起來,一邊彈一邊放聲高歌,“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随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衣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啦啦啦啦啦.......”
“兄台的這首曲子...倒也别緻!”,乾隆憋了半天才憋出幾個詞,“格律不落俗套,在下思索半天卻沒有找到一個曲牌能對的上的!一聽此曲令人心生豪氣啊!”
“沒聽過就對了,這首曲子是我今日新作,兄台能品味到其中的妙處,也是不凡。”,陳家洛做出一副喜滋滋的樣子。
“兄台儀表不凡,琴藝出衆,想必是出身世家了?不知令尊身居何職啊?兄台有何功名?”,乾隆問道,心想等問出你家大人是誰,下次一起招進宮裏看你有何話可說。
我爹不就是你爹麽?這還要問?陳家洛道,“先嚴已不幸謝世,在下十五歲那年曾得中舉人。”
“哦?那後來可有參加會試?可是考官無目,導緻兄台科場失利?”,乾隆追問。
“非也非也,在下自從得中舉人之後見朝廷上多事是蠅營狗苟之輩,也就斷了功名的心思,與其殘民以逞,不如曳尾于泥塗耳。”,最後一句倒是原著中的話。
乾隆聞言臉色三變,稍稍一頓,不知怎的,眼前這張臉卻不能讓人生出怒氣來,呵呵笑道:“兄台高人雅緻,胸襟自非我輩俗人所及。”,話雖如此,但陳家洛屢屢諷刺也就沒了再聊的心思,“兄台,我還有事,今日就此别過。”
陳家洛不以爲意,起身把琴遞還回去,乾隆擺擺手,“兄台琴藝出衆,這具琴就送給兄台吧!”
陳家洛也沒客氣,把琴抱在懷裏,“也好,反正這具琴留在你手裏也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