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擡頭時,忽然看到林餘海靜靜的看着她,林餘雪視線不由躲閃起來。手上一沉,林餘海把包輕輕放在了她懷裏。
“大哥……”林餘雪鼻頭一酸,抱着包的胳膊收緊了,好像人也清醒了一點。
“這幾天睡了嗎?”林餘海緩和的問道。
林餘雪搖搖頭,熱淚從眼裏滾了出來。
林餘海替妹妹擦擦眼淚,大手襯托下更顯得林餘雪一張小臉楚楚可憐。隻是擦完才發現,林餘雪原本白淨的臉上登時全是泥道子。林餘海趕緊想拿袖子給擦擦,可袖子更髒,一時作罷,隻裝作看不到。
白靜在一旁噗嗤笑了。
何青卻不願意陪這些人玩親情遊戲,剛要上前一步從林餘雪懷裏搶走背包,另一隻手橫插進來,率先拿走了包。
孫唐不知道看了多久,此時陰沉着臉,擡眼掃了下在場的其他人,二話不說把背包放在地上拉開了拉鏈。
林餘海垂眸看着這個冒出來的新角色,隻覺得林餘雪的臉色好像更差了,不停往他背後挪。
忽然聽到孫唐咦了一聲,道:“什麽……操!啊——”
衆人隻見一團棕紅色的東西猛地從背包打開的拉鏈裏竄了出來,一瞬間就咬住了孫唐的胳膊,之後才聽到低低的咆哮。但孫唐的慘叫很快就把咆哮聲蓋住了。
其他人也受了驚吓,向周邊散開,等他們看清那不是外面那種東西變異的,依舊不敢回來,隻因爲孫唐的表情已經完全扭曲,看起來恨意十足,仿佛随時會暴起。
“快點!快點幫我!”孫唐大喊一聲。
何青在孫唐布滿血絲的瞪視下走了過去,這時孫唐劇痛難忍,再等不了了,大罵一聲畜|牲,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地闆忽然炸裂,從地闆下穿出了數根尖利的鋼條!
林餘海一眯眼,沒等他喚回歐拉,歐拉已經在地闆裂開的同一時間松了嘴,一躍踩着孫唐的臉跳到了林餘海懷裏。
林餘海接住小狗,低頭對上歐拉賊精的黑眼睛,後者嘴裏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最後舔了舔鼻子,好像也覺得很驚險一樣。
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林餘雪,看着狼狽的孫唐和毫發無傷的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再仔細看,這小狗的樣子讓她覺得親切,尤其是現在回頭來看她的時候,歪着腦袋一副機靈相。
但這溫情隻在她心裏升起了一瞬,她猛地想到,孫唐被狗咬傷了!
孫唐狼狽的站了起來,但喉嚨裏依舊發出憋氣的痛哼,地上露出的鋼條随着他的呼吸不斷顫動,好像還沒有停止攻擊的意向。
他的眼睛裏冒出狠毒的光,适才急痛之下面子也丢了,再一看胳膊上幾個洞齊齊冒血,洞不大,但胳膊已然青紫,小臂也無力的垂了下來,那狗就這麽一口,竟然咬斷了他的胳膊!
孫唐想要殺狗,但狗在這個剛進來的人懷裏,再一看這個自稱是林餘雪哥哥的人,将林餘雪護在身後,氣不打一出來。好,趁這個機會,他也該殺雞儆猴了,要怪,就怪你來的不是時候!
他已經殺過一次人,這個時候也起了殺心,地上的鋼管蠢蠢欲動,發出吱嘎嘎吱嘎嘎的聲響,不時有地闆被撐破的聲音響起。
林餘海帶着林餘雪後退了一步,他也注意到,這個人可以控制金屬,但控制的範圍很小,要按等級,似乎剛剛覺醒,連一階也不到。
噗嗤一聲悶響,一切靜止了。
在場的人都瞪着眼,美術館裏一片寂靜,隻剩下粘膩的仿佛肉貼着地闆滾動的聲音。
血從動脈裏嗤嗤向上噴射,片刻,又接連幾聲,孫唐的膝蓋重重砸在地闆上,剩下的身體向旁邊一倒,朝下插進了地面突起的尖銳鋼條。
何青穿着舊毛衣的矮小身影露了出來,他先斜看了一眼孫唐的屍體,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最後他擡起頭看了看周圍已經不知作何反應的人群,誠懇的對着林餘海的方向開口了:“他剛才想殺了你們,你知道的吧?”
白靜這時候才猛地捂住了嘴,驚恐的後退了一步。
好幾個人口中溢出壓抑的尖叫。
人群騷動着,好像小動物遇到了掠食者,拼命想離手握着開山刀的何青遠一些。
“我也是爲了救你們迫于無奈才下了手。”何青此時的表情如同一個長輩,關切的看着他們:“孫唐這個人太危險了,他沒有道德标準,他想殺誰就殺誰,你們應該也知道的。是不是,小雪?”
林餘海一皺眉,完全遮擋住了林餘雪,相比之下,公河竟然沒有吓得發抖,反倒靜靜的看着這個場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之前不是殺了你的男朋友嗎?這點你們大家都很清楚的嘛。”說完何青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他看着手裏的刀,這個刀太鋒利,太好用,以他的力氣,竟然覺得還有點過于平滑,力氣使到空處了一般。
話音一落,林餘海就感到林餘雪揪住了自己的衣袖。
何青望着靜若寒蟬的衆人,想到還是不要一次逼的太緊,當下道:“我的休息室裏還有一些水和方便面,今天拿出來給大家吃一點,做好準備,明天再出去找吃的。”
林餘海這才明白這些人之前在門口是要做什麽,看着有些人拿着兩三雙鞋,林餘海心底不由搖了搖頭。歐拉跳下去,扇着耳朵飛快一路小跑,咬住比它身體看起來大得多的背包,給林餘海拖了過來。
林餘海撿起背包,何青再沒說要檢查包的話。
晚上何青把他自己的半箱方便面拿了出來,少量的水僅能喝,方便面也隻能幹吃,但餓了好久的人們看着吃的,湊在一起連氣氛也活躍了許多。孫唐的死現在看來好像并不重要了。
“何青這個死老頭,有吃的現在才拿出來。”
“噓,李淳雨,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美術館裏燈都沒開,所有人坐在黑暗裏,林餘海從包裏“拿出”一根蠟燭點着,身邊緊緊挨着林餘雪,對這一群人,他該了解的基本都了解了。
白靜是林餘雪的同學,據她說,這些人在混亂爆發的當天在做最後的檢查準備開館,但混亂爆發了,美術館立刻被管理人兼保安何青封閉了起來,也正因爲這個,現在留在這裏的基本都當時準備畫展的工作人員和大學生。
“有幾個生病的人突然跳起來咬人,但很快就被何青和……孫唐制服了,現在都在美術館的地下室裏。”白靜掰着方便面,借着燭光把調料撒進去晃了晃。
林餘海用礦泉水瓶給公河沖了一瓶奶粉,其他人都看着但還不敢過來要。歐拉拱着他的手,林餘海看了看似乎在發呆的林餘雪,從包裏取出三個小面包,給林餘雪和白靜兩個人分一個,自己則分了一半給歐拉,最後一個給了公河。
“那何青今天說孫唐殺了一個人,是怎麽回事?”林餘海問道。
白靜沉默了一下,才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等大家都看到屍體的時候,孫唐隻是說那個學長也病了,但我們看的時候,那個樣子……還是個普通人。隻有小雪一個人看到了,哦,你可别聽何青瞎說,那個人不是小雪的男朋友。”
林餘海吃着半個小面包,能感覺到白靜說到那個學長的時候林餘雪渾身都僵硬了,恐怕不是男朋友,也不是普通的同學吧?當即垂下眼不再接話。
他有心要帶林餘雪走,找一個真正的安全屋,在裏面待一段時間,等情勢再穩定一些,或者有了新的消息再出來。但現在看着林餘雪,林餘海忽然覺得,自己甚至不太了解這個妹妹。而阿雪,在這種時候,對他的信任又有多少呢?
他這個大哥,原本就沒有絲毫的威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