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當她看到那個身影朝着美術館走過來,每一步都很緩慢,左搖右晃,仿佛站不住一般,腳步也并不是走直線。對方的身形十分高大,上半身尤其臃腫,仔細一看卻是挂着什麽東西。等對方再走近一些,白靜忽然有個荒謬的想法,這個喪屍……好像是在躲避地上的水窪?
可喪屍不可能會躲避地上的水窪!
白靜的心說不上雀躍,但無疑是指望這個人的到來能帶來什麽變化。
她不像有些人逃避現實一直躲在美術館裏不敢看外面,她始終偷偷關注着外面的情況,從來沒有見過其他活人的蹤影。也許聽到過幾聲慘叫——這個人會帶來什麽消息?
聽到白靜的話,何青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感覺。這個時候,那種腐蝕性極強的雨剛停,就有人往美術館前進,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起碼對他來說不是個好消息。
幾乎所有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孫唐覺察到這點,揚聲問道:“何青,怎麽回事?”
何青不由皺了皺眉頭,之前還假惺惺的叫何師傅,現在口氣卻好像自己是他的手下。
準備出去找食物的隊伍裏馬上有人從呆愣中回過神,頗爲興奮的對剩下的人喊:“快來看,有人過來了!”
一聽到有人,圍坐在一起的幸存者不由都伸着脖子往門口看,但他們的位置不可能看的清,終于有人站了起來。
孫唐登時眉頭一豎:“幹什麽?你們知道來的是什麽人,會不會把你們通通趕出去?”
不少人心下腹诽,但終究是不敢先去查看。
林餘雪茫然的擡起頭,有人來了?原來外面還是有人的……周圍人神情則都十分雀躍,有些人甚至說出了可能是家人來找自己,一時興奮不已。
家人?隐約間,林餘雪好像想起有誰說過,要來l市找她?是二哥嗎?不,是大哥……想到這裏她的目光如死灰一般,那個傻大個,那麽老實,每天隻知道上班,又什麽都不懂,肯定活不下來,她情願,情願說這個話的是二哥,如果是二哥,二哥一定能活下來的吧?活下來來找她……
想罷自嘲一笑,自己隻是做白日夢罷了。孫唐太可怕了,孫唐把學長給……那麽優秀的學長!
白靜注視着那個高大的身影越來越近,對方一手裏握着把沾滿污漬的大砍刀,看起來年齡也不大,表情十分的嚴峻。對方腳下不知道踩着什麽,兩隻腳被厚厚的整個包起,在腳踝上緊緊紮住,鼓鼓囊囊的形象有點可笑,但現在誰也笑不出來。
“會不會是什麽壞人?”随着他越走越近,有人開始忐忑不安。
何青的臉色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現在末日才剛開始,這群人還都是一些往日裏隻知道風花雪月的學生,想法普遍比較天真。何青卻在想,這時候能從外面直接走過來,難道這個人和自己一樣,也有特異功能?一個孫唐他還沒有搞定,現在又來一個可不行。
終于,對方走到了美術館廊下沒有沾到雨水的幹燥地上,快速甩掉腳上包裹着的東西,第一時間湊過來手搭在玻璃上仔細的往裏面看,一手敲了敲玻璃。
“他背上背着什麽?”有人狐疑的問道。
“那不是個孩子嗎?”
這時候不知道誰啊了一聲:“還有孩子?”
此時有人就要去開門,何青一把将要開門的人摔在了一邊,冷哼一聲,自己走到了門前。
來人跟着他的腳步到了門口。美術館的門是玻璃門,外面套着卷閘,靠着美術館裏的備用發電機,将門上的電源單獨拉出來,這個卷閘就到現在還可以開合。從外面自然可以看到裏面。
何青拉開了裏面的門,隔着卷閘對外面來的人說道:“你想進來?”
隻見對方點了點頭,目光直視何青,又掃了一眼何青背後的幾個人。
白靜不知道怎麽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好像從哪裏見過。
她不由就上前了一步,隻聽何青道:“你們兩個人?從哪邊過來的?”
陌生人擡手指了一個方向。
何青并不在乎對方指的是真還是假:“把你的刀先給我,再回答我幾個問題。”
這時候陌生人第一次開了口,聲音有點帶着疲憊的低沉:“其他的幸存者呢?”
何青沒有說話,狐疑的看着對方。白靜大着膽子走到何青背後插嘴道:“在裏面,裏面還有一些人。你是怎麽過來的?”
陌生人沒回答,轉而又問道:“我找人。有一個叫林餘雪的女孩嗎?大概這麽高,二十歲左右。”
何青眉頭就是一皺。白靜萬分驚喜的叫了一聲:“有!有啊!林餘雪,小雪!小雪!”她終于想起來了,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比照片上有點微胖了,而且照片也不清晰,但看眉眼,這不是林餘雪錢包裏那張照片上的二哥嗎?作爲林餘雪的室友,她早知道林餘雪的二哥長的又帥個子又高,以前還有人一直開玩笑要給她們介紹一下呢!沒想到在這樣的大災難之後,林餘雪的哥哥竟然這麽巧能找過來!
白靜說着就念叨了出來:“太不可思議了!小雪!小雪你快出來!你二哥來找你了!”
何青布滿皺紋的額頭更是狠狠的擰在了一起,恨不得給大嗓門的白靜一巴掌,小丫頭片子就是嘴|賤,以後再好好收拾她。
二哥?林餘雪自己還在恍惚中,被身邊的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向門口推過去。大家之前都隻是幻想自己有家人找過來,沒想到真的有人中獎,一時又羨慕又心酸,但不得不說,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是第一個好消息。
林餘雪走到一半終于從白靜的聲音裏回過神來,隻見她挂着黑眼圈的眼睛裏快速浮起淚水,眼眶一下子紅了,好像溺水好久的人清醒過來,自己大步跑起來。
“二哥!二……”看到門外的人,她不由瞪大了眼,喃喃道:“大哥?”
大哥?
白靜反倒驚訝了,這是林餘雪的大哥?那個高中都沒畢業就開始上班的大哥?她可是知道的,林餘雪總是念叨大哥性格太死闆老實,人生沒有目标,沒有夢想,很無趣,相比之下是嘴上說着讨厭,但其實心裏更喜歡的、潇灑随性的二哥。
白靜這下反倒更加仔細的打量着來人,這……是林餘雪的大哥?看起來不像林餘雪說的那樣窩囊吧?
纖細瘦弱的身形,巴掌大的瓜子臉,丹鳳眼微微上挑,面容精緻又熟悉,看到林餘雪的一瞬間,林餘海臉上挂上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心裏也大石落地,感謝老天,沒讓他這個小妹妹出什麽事。他趕上了!
林餘海也注意到了林餘雪臉上看到他的時候那一閃而過的驚訝和緊接着的一絲失望,但他更在意的是林餘雪看起來沒受什麽苦,這就夠了。
“阿雪!”林餘海堪稱欣慰的喊了她一聲。
林餘雪猛地回過神,對着何青道:“爲什麽不開門,他是我哥哥,讓他進來。”說完看着何青陰沉的神色,臉色一白,又重複了一遍道:“麻煩……麻煩你讓他進來。”
林餘海在門外忽然就一皺眉,看着何青若有所思。這些人看起來年齡都不大,很可能都是學生,這個人又是誰?好像所有人都很怕他?
當下在心中詢問系統,很快得出了對方進化者的身份。
何青還是那句話:“把刀先給我,可以讓你進來。”
林餘海看了看他,把刀從卷閘門的空隙裏慢慢遞了進去。
何青接過林餘海的刀,先看了看寒氣逼人的刀刃,又在手裏颠了颠,臉上露出點滿意的神色,這可是他摸過的最像樣的東西了,起碼不是什麽水果刀和畫框,是個真正的武器。他現在力氣很大,要是有這麽一把刀,想必會事半功倍。
心裏安穩了不是一點半點,何青擡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和手裏的刀。撇撇嘴,讓人開了卷閘門。沒等說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傷口,林餘雪已經撲到林餘海懷裏大哭起來,拳頭有氣無力的打在林餘海胳膊上,嘴裏道:“你怎麽才來,你怎麽才來……”
林餘海安慰的拍了拍林餘雪,這妮子平時根本沒受過什麽苦,他又是最心疼她,從小能慣着就慣着,這幾天肯定吓壞了。
這時一股大力分開了兄妹倆,林餘海瞬間抓住林餘雪的細胳膊,才沒讓後者坐到地上,但自己也一個趔趄,同時牽扯到腹部的傷口,不由就一皺眉。
好大的力氣!
“哭哭啼啼的幹什麽?”何青毫不客氣:“過來一個人,檢查一下他身上有沒有傷口!還有這個小孩怎麽回事?”公河打從林餘海走進衆人的視線就再沒有開過口,一直埋頭在林餘海背上,他這時被何青看到了露在外面的一條褲腿,何青頓時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殘疾人?”
林餘雪這才注意到自己大哥還背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看何青的表情就知道,何青這幾天明确表示出不喜歡女人,現在也不喜歡小孩,更不喜歡殘疾的小孩!他一定是覺得女人和小孩都是累贅!
咬了咬下唇,林餘雪一擡頭,對上了一雙黑的驚人的眼睛,那孩子在目不轉睛的打量她。
一愣之下就聽到何青道:“把背包取下來給我看看,說過來一個人檢查呢?都聾啊!”
白靜猶豫了一下,最後走了過來,林餘海看着何青,手扶着背包緩緩道:“包裏都是我的私人物品,不方便交給你檢查。刀你可以先拿着,但之後請你還給我。”
“你不方便,我還不方便,萬一你包裏有武器,威脅到我們的安全呢?”
林餘海不發一言,氣氛越來越僵硬,林餘雪先受不了了,神色有點慌亂,暗想大哥就是死腦筋,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局勢,這個人不是普通人啊!
“把包給他。”
林餘海心下一頓,低頭就看到妹妹的臉色頗爲蒼白,注視着何青的目光裏帶着幾分畏懼,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擡頭看向他,不知道從林餘海這裏收到了什麽信息,林餘雪的聲音忽然擡高,強硬道:“把包給他!讓你把包給他!聽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