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訪朝臣,籠絡後宮,向來是他蘇蘭陵擅長的事,雖然不愛做,卻也無可奈何。後宮有妃位說得上話的,家裏的勢力大都是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
比如玉蓮秋玉妃,她的父親是吏部尚書,與蘇家曆來交好。
“侯爺,我聽說……”玉蓮秋在禦花園攔下蘇蘭陵,欲言又止。
說實話,經過上次蘇蘭陵爲了顧意被打入天牢的事,她得知了他對顧意的心思,玉蓮秋傷心了好久,好長一段時間不願意露面。但是左思右想,總覺得很不甘心。
顧意在皇宮混得風生水起,引發無數桃紅柳綠,蘇蘭陵不過是跟她有愛昧的幾個男人中的一個,玉蓮秋真爲他覺得不值得。
蘇蘭陵如往常一樣,溫潤的樣子,他淡淡地道:“玉妃娘娘,微臣聽說玉尚書交好的幾位大人,對于皇上立儲一事,還沒有表态。”
玉蓮秋氣息窒了一下,她想說的是兒女情長,他說的卻是國家大事。永遠都是這樣!
她斂下心裏浮現的傷,垂頭低低的道:“如果你需要,我便跟父親說說,勸他們盡快表态。”
“那麽,便勞煩玉妃娘娘了,微臣在此先謝過。”蘇蘭陵說着,将桌上的食籃拿了過來,道:“娘娘向來愛吃長樂坊李記的點心,微臣剛好經過,做個順水人情吧。”
玉蓮秋拎着手中的提籃,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心裏不是不知道,她與他已經永遠不可能,但是真的不甘心呐!
“奴婢拜見玉妃娘娘!”
玉蓮秋轉過頭來,見是何筱默,問道:“是何禦廚呀,起來吧。”
何筱默平身之後,笑了笑,道:“娘娘,恕奴婢多嘴,顧禦廚可是将震懾侯爺吃得死死的,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運道!”
剛好說中玉蓮秋的心事,她臉色不由得一沉。
何筱默媚眼如絲,雖然是看着别處的風景,眼角的餘光卻是看着玉蓮秋的神色,她繼續笑道:“倘若兩情相悅,這何嘗不是一件美事。但是顧意的心,可不知道在誰身上呢!”
“你想說什麽?”玉蓮秋轉過身來,冷厲了一張臉看着何筱默。自己的心迹,本就不能宣之于衆,不然就是玉氏與蘇氏兩族人的衰亡。
何筱默垂下頭,恭謹的道:“娘娘,奴婢隻是覺得,震懾侯對顧意一往情深,實在是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是震懾侯的事,你管這麽寬做什麽?”玉蓮秋冷臉丢下一句,就準備轉身離開。
“娘娘!”何筱默喊住她的腳步,道:“顧意這邊對震懾侯爺不放手,那邊與蒙王殿下糾纏不清,到時候傷心的,說不定就是侯爺。娘娘與侯爺青梅竹馬,兄妹情深,一定不見得侯爺傷心的吧?”
她說的非常體面,給玉蓮秋台階下。青梅竹馬本是一個模糊愛昧的定義,卻被她說成是兄妹情深,也就是表明自己并不想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玉蓮秋在宮裏也待了幾年,這點心眼還是有的。她淡淡的問:“何禦廚與顧禦廚是競争對手,莫非你想對付顧意?”
雖然因爲嫉恨她不喜歡顧意,可也沒想過害顧意。尤其是,一旦她對顧意下手,蘇蘭陵隻怕永遠都不會待見自己。反正自己也是宮妃之身,與蘇蘭陵永遠都不可能有未來,但是也不想跟他斷了情分。
然而何筱默的話卻出乎玉蓮秋的預料:“奴婢認爲,既然侯爺這般喜歡顧意,不如撮合他們,讓顧意跟别人斷了,到時候侯爺一定會對娘娘心存感激的。”
至少,讓顧意别再糾纏慕容檸睿!
玉蓮秋訝然回頭,說道:“可是,顧意現在也不在宮裏,你要怎麽撮合?”
“她一定會回來的。”何筱默笑得十分開心,顧意做夢都想着當上頂級大廚,怎麽可能不回來呢?更何況,宮裏頭的差事,除非死,豈是能說不幹就不幹的。
玉蓮秋眸心一轉,覺得何筱默說的在理。如果她幫蘇蘭陵得到了顧意,那麽蘇蘭陵就一定會對她感恩,到時候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表面上溫柔體貼,實際上冷冷淡淡。
何筱默看着玉蓮秋離去的背影,心裏想的卻是如何應付麗妃的要求。暗殺慕容檸睿,她又怎麽下得了手,但是不做又不行。
回禦膳房途中,經過司衣司門口,何筱默頓住了腳步,一條計策立刻在腦中成型。
~
“喏,你要的蜂蜜水!”
安妍兒将一碗蜂蜜水放在皇甫令堯床前的矮凳上,立刻将頭調向别處。
皇甫令堯擡眼看了看她十分不爽的神色,得意地笑了:“本世子喝不到呀。”
半強迫半裝可憐,把安妍兒拐回鎮南王府,要求伺候他養傷,本來以安妍兒的性子,就算對救命恩人,也不會理會。
但是偏偏安妍兒要交出麗妃的薄襖交不出來,而皇甫令堯卻能夠讓她躲過一劫,爲了擺平這件事,安妍兒不得不從了他,認命地聽從皇甫令堯跟司衣司借人,在鎮南王府住幾天。
安妍兒憤憤地轉過頭來,坐在床沿端起蜂蜜水,一勺一勺地喂皇甫令堯喝。
一失足成千古恨!誰知道這騷包世子,就是有吸引宮女的本錢,在他長期經營之下,整個司衣司年輕的小宮女,都對他服服帖帖,他隻派人去打了個招呼,居然有人主動答應,把麗妃的薄襖補救過來。
看着皇甫令堯笑得十分欠揍的臉,安妍兒真想一巴掌拍上去,但是她非但不能,還得老實地伺候他養傷。
算了,看在這傷是爲救她挨的份上,她就勉爲其難認了。
“小妍兒,我說你在宮裏頭總是被人欺負,還不如本世子将你調到鎮南王府來,你看如何?”皇甫令堯享受着安妍兒的伺候,看着她闆着的俏臉,真是越看越順眼。
什麽暢歡樓的花魁,牡丹樓的金牡丹,再美豔,也比不上呀。
安妍兒撇嘴冷笑,道:“在宮裏被人欺負,是誰害的?”
還不是拜他所賜!
皇甫令堯笑得更加膩味,他喝光了蜂蜜水,道:“小妍兒,不這麽做,你又怎麽會知道,本世子魅力十足呢?沒看到本世子的魅力,你又怎麽會愛上本世子呢?”
安妍兒唇角忍不住狠狠抽了起來,她倏地拿起空碗,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愛上皇甫令堯這樣的風流貨色?等下輩子吧!
皇甫令堯也不氣惱,嘿嘿地笑了笑,心滿意足地趴在床上,念念有詞:“啧啧,看來本世子應該感謝那個刺客才行。”
“世子爺!大事不妙!”夏言的身影倏地落在皇甫令堯床前。
“怎麽了?”皇甫令堯聽了他的話,立刻騰地從此床上蹦了起來,雖然後背還有一點痛,但是憑無憂樓的能力,收斂傷口的藥效極好,幾天下來已經不妨礙他正常生活。
之所以還死賴着趴在床上,就是因爲要留安妍兒住在這裏。
夏言臉色凝重,道:“主爺今日上朝,朝服上的四爪金龍,不知道怎麽的就成了五爪!諸多官員彈劾,說主爺公然謀朝篡位!”
皇甫令堯臉立刻沉了下來。五爪金龍隻有真龍天子的龍袍上面才有,王爺都是四爪偏龍,慕容檸睿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皇上怎麽說?”皇甫令堯立刻拿出衣衫,匆忙套上。
夏言道:“皇上對主爺的寵愛還是在的,指出如果主爺有篡位之心,根本就不可能這麽嚣張暴露,必然是有心人暗害。”
皇甫令堯心總算寬了一點,接口道:“皇上肯定是全心要保住蒙王,他是不是決定徹查此事?”
“是的。”夏言點了點頭,道:“皇上下旨,讓主爺去相國寺清修,無召不得回宮,表面上震怒,實際上是讓主爺離開風口。”
天德帝對慕容檸睿的寵愛,實在是到了無可匹及的程度。
皇甫令堯十分明白,他穿戴整齊,道:“睿現在在哪兒?”
夏言答道:“已經在去相國寺的路上。”
皇甫令堯點了點頭,道:“本世子馬上過去跟他會合,看一下這件事要怎麽處理。”
兩人快步走到房門,卻見安妍兒捧着水盆走過來,看見皇甫令堯,美眸立刻噴出怒火,瞪着他道:“你的傷已經好了!!!”
皇甫令堯沒有時間跟她解釋,丢下一句:“蒙王出事了,我回來再跟你解釋!”
說完,兩條人影迅速消失在眼前,安妍兒心裏卻十分震驚。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紅兒的警告,提醒她有人要暗害慕容檸睿,可是因爲突發急事死裏逃生,她竟然把這件事忘了!
不,忘記這件事不是因爲遭遇刺殺,而是因爲皇甫令堯對她的影響太大!她這些天,一直在想着應對皇甫令堯,完全把其他事抛諸腦後。
她不是依然在心裏看不起皇甫令堯麽?像他這麽吊兒郎當自诩風流的人,她怎麽可能對他另眼相看?
不對,剛才她看見的皇甫令堯,完全沒有平時老不正經的樣子,他神色冷峻正經得不能正經!
難道說,皇甫令堯其實還有另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