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巧回過頭,看向身後的伊少景,眼裏有些不解。
“于彤跟我說過,我從來都隻是想讓你自己感覺出來,而不曾主動出擊。她說的沒錯,我害怕打破我們之間的關系,不論許凡傾或者是羅啓森都比我勇敢。雖然從做你編輯開始我們相處得不錯,但其實我仍舊沒能走進你心裏。”
“我……”陸小巧剛要反駁。
“你不用否認,這一點隻看你從來沒在我面前哭過,卻在羅啓森面前輕易能卸下防備就能看出。”
一個人能把脆弱展現給另一個人,是需要勇氣的。
陸小巧一怔,眼眸顫了顫,回憶起跟羅啓森的種種,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其他,她流過幾次眼淚她都數不過來了。
“他很厲害,他能讓你笑,也能讓你在他懷裏哭——我做不到,所以你選擇他我祝福。”
他說得真摯,晶亮的眸子裏裝的滿是鼓勵,真的再也沒有其他的情緒了。
“謝謝。”她稍稍褪了褪愁容,微笑着。
伊少景先是一愣,随後也跟着笑了,“你還是對我兇點吧,突然這麽親切搞得人很不适應。”
“行,那我先去看看于彤那邊,你差不多就回來吧。”他說完人轉過身去。
伊少景剛拐到病房外邊,就看見羅啓森在樓道裏站着。他神色有些慌張,看上去來得很匆忙,外邊下雨,他的衣服都濕了。他聽到伊少景的腳步聲,便朝他走過去。
“小巧呢?”他單刀直入。
雖然說伊少景已經決定放棄陸小巧,但看見羅啓森沒有任何内疚還是心裏冒火。
“你不用這麽看我,我沒必要對你解釋。”羅啓森的表情冷冷的。
于彤從病房裏走出來,“我們是她朋友,就是看不得她受委屈。”
“我隻問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拿小巧當替身?”伊少景問道。
羅啓森有點吃驚,他原以爲陸小巧隻是知道未婚妻的事。
他的猶豫讓伊少景和于彤的心裏都涼了半截,“你真拿小巧當替身?”伊少景又問。
羅啓森眼睛垂了垂:“以前是這樣……”
話剛說了一半,拐角處“哐當”一聲,三人回過頭,就見陸小巧眼神閃爍不敢相信地盯着羅啓森,從她手裏掉下去的牛奶沿着牆邊越滾越遠。
她以爲過去了很久,其實不過一秒鍾。她便再也受不了跟羅啓森對望,人朝外跑去。
壓抑,滿心口的壓抑讓她無處發洩。
他竟然承認了,拿她當替身。
“小巧!”羅啓森追了出去。
夜裏的雨涼得徹骨,她卻不管不顧地朝前跑,似乎這樣才能釋放心裏的難過。
羅啓森一直追在她身後,他的喊聲全都淹沒在了雨裏。
不知道跑出了多遠,等到陸小巧終于跑累了,腳步放慢,人喘着粗氣。羅啓森也才算追上了她。
他當機立斷就拉住陸小巧的胳膊,不能再跑了,他必須得跟她講清楚。
可他的手才剛剛碰到她的手腕,陸小巧就反應強烈地甩開。
雨勢漸大,兩人雖然離得很近卻像是隔着層霧一樣。看不清她的表情,這讓羅啓森有些慌亂。
“我們分手。”沒有“吧”字,沒有商量的餘地,她就像是做通告一樣,站在原地對羅啓森說道。
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幹不來,就算心裏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她的性格也絕對不允許自己拖泥帶水。
做替身,這種愛情她是無法認可的。
“不可能,我不會分手!”他提高分貝聲音沖破雨聲穿進她的耳朵,“我不知道喬初怎麽會出現,我今天是在向你求婚你看不出來?”
分手?她竟然一上來就直接要分手!他的話她還沒聽完。羅啓森急了。
“那又怎麽樣,你不就是想找個替身!”陸小巧同樣扯着嗓子。她眼神凄厲,聲音尖銳,在雨幕中瞪着羅啓森帶着一股失望。
“我沒有!”羅啓森吼。随即又覺得這樣的态度和方法對陸小巧不适合,他向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事情不是那樣,你聽我說。”這句爛俗的話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說。
“好,我就問一個問題,你拿沒拿我當過那個人的替代?”像是有雨水沖進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珠濕漉漉地看着他,一動不動。
就在嘴邊的否認卻沒有說出口,說出實情的結果是比現在要糟還是要好,他羅啓森沒有把握。在商場運籌帷幄,看清局勢對他來說都不是難事,可陸小巧,對他來說是不可控的。
他的噤聲讓她再一次給他的機會和期望落了空。
沒什麽好說的了。
“我愛你。”
腳步挪動的一刹那,對面的羅啓森出了聲:“不是代替,我隻愛你一個人。我愛你,陸小巧!”說道最後他又開始吼。
沒辦法,不能讓她走,走了再去解釋就難了。
她承認,他的話依舊讓她動心。
“你嫁給我,陸小巧!”羅啓森從口袋裏掏出那個今天她在電視上看過的盒子。一手拉住她。
被淋濕的盒子打開,那枚戒指安分地躺在裏面。夜色和雨水也遮不住它的美和光澤。
她猶豫了,她邁不開步子了。爲什麽他就要這麽折磨她。
“你知道我愛你,你也知道就算我愛你我也不會這樣跟你在一起。”這是她的原則。陸小巧的聲音放小了,她坦誠,但也同樣固執,就算她明白他在對她用心,卻不能因此妥協。
羅啓森看着站在雨裏的陸小巧,他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有沒有哭,但她的話卻讓他心疼。
他就這麽看着她一句話都不說,卻不肯撒手,陸小巧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卻能感覺到自他手掌傳來的熱氣,像是在醞釀什麽。
眼前的羅啓森突然單膝跪地,他一手拉着陸小巧,另一手舉着戒指。像是抱着必死地決心一樣,他對她說道:“你不是替身,因爲我要找的人就是陸妙妙。”
“咯噔”一聲,心裏不願意被人知道的記憶突然被人打開了門,即便是羅啓森,她還是有些不适應。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了掩飾身份,更是将陸妙妙就是危險的警告懸在心裏最高處。
震驚和不解同時向她襲來,雨水的溫度也仿佛突然降低。陸小巧的手開始顫抖。她爲什麽就成了他要找的人,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他怎麽就愛上她了?這該不會是羅啓森爲了讓她留下找的托詞吧?她心裏有太多疑問,已經不知道先問什麽。
羅啓森捏着她的手又緊了兩分,沉了口氣,他說道:“八年前在聖羅蘭酒吧九号包房裏的人,是我。”他的話簡單利落,語氣卻帶着一份沉重。
陸小巧身子一顫,即便已經無數次讓自己去忘記,她依然會記得那個地點,她的第一次被一個陌生人奪走了。
難以置信,那個人竟然就是羅啓森。
“那件事是我不對,你以後想怎麽算賬都可以,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我隻是想你知道,你不是替身,我心裏的人一直都是你。”
一旦告訴她是自己找的人,陸小巧一定會追根究底,他強占她的事就都瞞不住了。這就是他心裏的矛盾所在,一直怕她不肯接受,才遲遲沒有告訴她。
他的意思是在告訴她他愛了她八年?愛一個找不到的人八年?
她是應該恨的,她有多恨那個人給她帶來的侮辱,在過去的日子裏每每想起就會恨一次。如今這罪行有人認了,她卻恨不起來了。
羅啓森放在膝蓋上的手裏戒指拿得很穩。他另一隻腿着地,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她腦子裏胡思亂想,他就一言不發任由她想,在這麽狼狽的情況下,他到底是在求她原諒還是在求婚。
“起來。”陸小巧拽他。
“你不生氣?你不怪我?”
“生氣,怪你。”陸小巧又被問他的問話引來委屈:聲音抖起來:“但我愛你,我能怎麽辦?羅啓森你說我怎麽辦!”
她怨恨那個素不相識就強占了他的人,可她卻愛上了他,她都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委屈。
他的吻帶着歉疚和心疼給她冰冷的身子一些溫度,羅啓森突然把她擁進懷裏,一手攬着腰,一手捧着她半張臉,吻得忘情。
雨水順着兩人的臉龐留下,他越吻越熱烈,陸小巧終于被他的攻勢擊潰了心裏的防線。就将愁緒煩憂全都抛在腦後,這一刻她隻想擁抱他,隻能感覺到他的愛快把她填滿了。
火熱和冰冷在她身上交織,兩人在雨幕裏擁吻得忘我。羅啓森終于停了下來,捧着她的臉說道:“八年前我就愛上你了,所以喝醉了才會要了你。先跟我回家,回去再說。”
他又變回了平時冷靜的他,能主導他們的節奏。
陸小巧點點頭。羅啓森擁着她朝路邊走去,兩人攔了一輛出租車便回鹿井。
車内空調的溫度很高,陸小巧被凍僵的手腳也漸漸恢複了知覺,羅啓森始終沒松開她的手。她轉過頭,就看見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被他盯得别扭,總覺得該說點什麽。剛剛都那麽回應她了,陸小巧有點心虛地說道:“我先不分手了。”她沒必要隐瞞,心裏想了什麽就說什麽。在她看來被看成别人的影子更沒辦法接受,現在情況明顯有點不同。
“我知道。”羅啓森立刻說道,她的吻早就給了他答案。這時羅啓森突然撲了上來,在她唇上咬了兩口。聲音沙啞:“誰讓你今天穿白襯衫的?”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陸小巧低頭看了看,因爲今天要去出版社,所以她穿了白襯衫,可是剛才一直在淋雨,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她的内衣若隐若現。這個色狼,明明剛才他們剛剛還在不愉快,現在也不算和好他的注意力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擡起頭,羅啓森就又吻了上來,一手滑向她的後背,另一手牽着陸小巧讓她擁着他的腰。他鼻尖噴薄的氣息一寸寸掃過她的皮膚,熱吻不斷,意圖明顯。
這可是在車上。陸小巧還有理智。
他躲開羅啓森的吻,他便追上來,她再躲他再追。
直到陸小巧也被他搞得心跳過速,她才氣息不穩地說道:“别鬧了……回家……”
羅啓森在她耳畔輕柔暧昧一笑說道:“好。”他的聲音倒有一分冷靜,仿佛她才是那個忍耐不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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