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嬷嬷,等等。”天遺轉過頭來,當觸及傾歌面容之時,神情有些激動的一抽動,随即卻是被很好的壓了下來,看向那正走向傾歌的嬷嬷發話道。
“公主,這奴婢如此沒有規矩,讓老奴好好教導她下!”
“今日本宮大婚,張嬷嬷是想讓本宮大婚之日見血了?”天遺目光掃向張嬷嬷,面容凝重,話語中帶着威脅。
“老奴不敢。”
“你先出去,離出嫁時辰還有三個時辰左右。佩戴的首飾本宮想看看,便讓這宮女在這伺候,你便領着其他人下去吧!”天遺像是有些乏力的揮了揮手。
“公主,這……”張嬷嬷有些爲難的看着天遺。
“張嬷嬷,父皇是讓你幫本宮梳妝,而非讓你爬到本宮的頭上!”說罷,天遺便是狠狠的瞪了眼張嬷嬷。
張嬷嬷瞧了瞧天遺,便也無奈的将屋内的一大幫子的人給領了出去。
當屋内再也無他人之時,天遺便是飛快的躍了過去,狠狠的抱住傾歌,滿是委屈的說道:“原本說好,讓你爲我梳頭,可我派人去丞相府找你之時,墨子央卻說你有好幾日沒回,你可知我有多麽的擔心。”
“對不起。”傾歌輕咬下唇,她能感覺到天遺抱着她時的顫抖,是她讓天遺擔心的,那……傾歌将天遺輕輕向外推了推,認真的看着天遺問道:“丞相呢?他是否也擔心了?”
問出口,傾歌才發覺自己的内心有多麽的緊張,不想墨子央爲他操心,可若又怕他一點也不擔心。
聽到這個,天遺卻是噗嗤一聲輕笑出聲:“果然啊!”
傾歌一下被說的啞口無言,頓了頓,複又開口道:“我第一時間便是趕來看你,對了,先不說這個了,你可知道皇上在謀劃什麽?這次成親背後的真相是什麽!”傾歌雙手搭在天遺的肩上,滿是認真的看着天遺。
天遺看着傾歌,傾歌眼中的緊張和擔心,還有些憤怒她看的清,想了片刻,卻是垂下頭,苦笑一聲:“你知道了?”
“你果然是知道。”傾歌不知還能說什麽,明明知道天遺必然是明白皇上的想法,可如今聽到她承認,心卻是泛着濃濃的苦澀。天遺,這個傻丫頭。
“我當然知道啊!蓬萊殿的王道長,你可還記得?”天遺苦笑道。
“記得。”傾歌點了點頭。
“他知道鬼谷的事情,便是他告訴了我,原來我這能力還能轉讓。他告訴我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至始至終父皇接我回來,一是爲了龍淵卷軸,一是因爲我這能力。好笑吧!兒時,我還希望父皇對我還是有這麽一絲一毫的親情在。”天遺仰起頭,牽起一笑,嘴角上揚,可眼角拼了命想上揚,可到了後頭依舊被悲傷深深的壓住。
“所以……你才……”傾歌看着天遺,那張燦爛的容顔之下到底承受了多少哀傷。
“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也該由我做個了解。”天遺淺笑道,眼中卻是鎖着一個哭泣的身影,獨自悲傷。
“爲何,爲何沒想過逃?”傾歌有些無法接受的看着天意:“在蓬萊殿的時候,你明明可以逃的啊!爲何……要回去!”
“父皇用靜虛的命要挾我,我豈能說不。”天遺深深的吸了口氣,依舊挂着抹淺笑看着傾歌。
短短一句落地,似乎連風刮樹梢的聲音都已靜默,隻能聽得見,天遺那隐藏在深處的哭泣,一聲一聲,繞梁不絕。
“皇上……怎會?難不成!”傾歌不相信的看着天遺,難不成是墨子央,可是,那日她夜探宮中的時候,墨子央明明什麽都沒說。
“從一開始,父皇就知道了,相國寺爲國寺,其方丈必然是要接受嚴格的調查,是我疏忽,以爲父皇什麽都不知。沒有想到,連我跟你們一起出城,也在他算計中。隻有讓我和靜虛相處多了,感情一步一步深厚,威脅便更有力度了。傾歌,你說我是不是太可笑了。”天遺抽了抽鼻,仰起頭,不讓眼眶中的淚落下:“皇室中怎會有親情。”
“天遺。”傾歌不知還能說什麽,隻是走上前抱住了她,雙手輕輕的拍着天遺的後背,安慰道:“親情沒有,你還有靜虛,還有我。”
“嗯。”天遺笑着,重重的點了點頭。
“方才你說,皇上用靜虛威脅你,那靜虛如今?”傾歌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緊張的看着天遺。
“前些日子,靜虛竟然策劃偷取龍淵卷軸,被父皇看破,以謀反的罪名關押在了宗人府大牢。其實,我明白父皇從一開始便知道靜虛打什麽主意,不過故意留了破綻,讓靜虛上鈎。父皇說,隻要我出嫁,他便會放了靜虛。我想,我怕不能再回來了。”天遺長歎一口氣,目光中似乎有什麽在破裂,再無完好的機會。
傾歌看着天遺,不發一語,不是不想說,隻是再也找不着能開口的字眼。她要如何去安慰一個漸漸在破碎的靈魂?
“傾歌,謝謝你能過來,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說罷,天遺便是轉過身子,走向床邊的一個内角處,蹲下,不知按了什麽,床邊出現了一個暗格。天遺拿出該東西,便是起身朝傾歌走去。
“給,這是真正的龍淵卷軸。”天遺将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這……”傾歌朝那東西看了一眼,遂想了想,雙眉有些皺緊道:“你的意思是,你給皇上的是假的?”
“我明明知道父皇要的是什麽,可那時的我還是想看一下,想着若父皇有真正關心我,我便将真的龍淵卷軸,若沒有……幸而,那時的決定沒有錯。”天遺拉過傾歌的手,将卷軸放到傾歌的手裏:“說實話,其實我一直都在想,你這麽一個人怎會去當個下人。可,我明白,你是個好人,這就夠了。”
“天遺……”傾歌眸子瞬間有些放大,沒有想到,天遺原來早就懷疑她了。可,雖然心生疑惑,依舊如此真心待她。
“我知道,這東西給你比給父皇要好得多。”
傾歌張了張嘴,終歸是咽了下去,握住了天遺塞給她的龍淵卷軸。她想告訴天遺,其實,她要做的和她父皇沒有兩樣,若交給離情,目的毫無差别。但是,她卻沒有勇氣去說。
“但是,有一個條件,你要幫我做一件事。”天遺深吸一口氣,将方才透着悲傷的神情斂去,狡黠一笑,便從梳妝台的右邊的抽屜中掏出一沓信。
“這是?”傾歌有些不解的看向天遺手中的信封。
“我不知道,我嫁過去之後,會發生什麽。所以,請幫我,半年寄給靜虛一封信。我一共寫了四十封信,按照順序放好了。這樣,他知道我過的好好的,想來他便也能過的好些了。”天遺笑着,笑容仿佛如第一次她拉過傾歌的手,笑着介紹自己一般。隻是,如今的微笑中卻是添上了幾分訣别。
傾歌連忙将手甩開,向後退了兩步,輕搖着頭,堅決的說道:“這事我不做,要寄你自己寄。”天遺的話語,仿佛如同在交待後事一樣,似乎她已知道自己此去必死無疑。這事,她絕對不能答應,若答應了,天遺便沒有念想,那麽……
“傾歌,我隻有你能拜托了。”天遺滿是乞求的看着傾歌,她也不想這麽做,可是,未來她已看不清,她不能讓靜虛,讓軒哥哥看不清未來。若他知道自己死了的話,結局,她無法去想,也不敢去想。
“這事,我做不到……”傾歌搖着頭,看着天遺那張滿是期望和乞求的面容,心瞬間被狠狠的揪在一起,心疼,憐惜将内心戳的千瘡百孔。到底該有多麽的絕望,天遺才會如此看着她。
“我知道,若換做我是你,想來也是會拒絕的。可是……我可以接受命運給予我任何的一切,我可以忍受被人當做棋子利用,我也可以坦然面對往後的所有。可是……可是……我就無法見得他過的不好,他過的傷心。若他知道我死了,他會做出什麽,你應該也知道吧!所以,傾歌,算我求你了。”天遺拉過傾歌的手,雙眸直直看着傾歌的雙眼,眼中盡是乞求。
傾歌眸子有些顫抖的看向天遺,手似乎已經脫離了主觀,隻憑本能的接過天遺手中的東西。似乎想到了什麽,那有些恍惚的眸子突然神色清明,一把握住天遺的手腕:“這信,你自己送。”
天遺眸子一緊,長歎一口氣:“若可以,我也想,但你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誰說不可能,不管這皇宮有多少人,我都會将帶你出去!”傾歌萬分認真的看着天遺,這一次就當做她不理智也好,愚笨也罷。她就是無法看着天遺去送死!
“傾歌,謝謝你。”天遺溫柔一笑,目光中滿是感動,向前抱住傾歌,卻是從手中掏出一枚銀針,紮在傾歌的穴位之上。
傾歌反應過來之時,卻已爲時已晚,雙眸有些震驚的看着天遺,目光中滿是不贊同。
“傾歌,你的穴位被我用銀針封住,動不來,說不來,想來沒有三個時辰是不會解開的,等你沖開穴位,那時,我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我不會讓你因爲我而冒險的。”天遺有些抱歉的對着傾歌說道,随即便是将傾歌挪到了一個櫃子裏。
“傾歌,對不起。還有,這個,拜托了。”天遺将那一沓信放入傾歌的懷中,看着那沓信,目光有些恍惚:“曾經,我想着我能愛他多久,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或許,老天爺真把我給忘記了,再也不願多給我一些時間。可是,想着若他能好好的,即便我馬上就消失,我也會開心的。所以,傾歌,拜托了。”
說完,天遺便是将櫃子的門給重新合上,門合上的刹那,終歸将眼角留下的淚,擋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