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見此良人,思兮念兮,不負卿心。”傾歌神色有些恍惚,不其然的卻是想起了天遺那副畫上的話,輕喃出口之際,思緒才漸漸回籠,可……爲時晚矣,隻得有些窘意的暗自罵着自己。
“嗯?”墨子央神色有些一怔,随即卻是輕笑出聲:“是這春意太擾人了,以至于你也想起誰了?”
墨子央的話語落入耳畔,傾歌頓時不知該說什麽了?從他的神色看去,想來,他必是以爲她是在想着那不知在哪塊地的心上人了。
“公子,可有人說你……嗯……”傾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出口,指了指腦袋,看着墨子央。
“這?”墨子央眉頭微攏,随即輕笑道:“你是在說我聰明,還是在說我愚笨。”
我想說你笨!傾歌在心中深深歎了一口氣,可她又怎能告訴他,她喜歡他。用着隻剩下一年不到的生命,她做不到。或許,她應該盡快的拿到龍淵卷軸,離開墨子央,這樣應該才是最好的結局。
或許,墨子央會發現一切,然後讨厭她,便就這樣忘記她。
這樣,她,便能安心的複她的仇,歸附她的黃泉。
可,爲何心依舊在叫嚣。
叫嚣着,它不甘!
“公子,是否對任何的人,都是這般的溫柔?”傾歌看着墨子央,似乎那雙眼眸中唯有一個他。
“自小,父母,老師,便是教導要謙和待人,溫柔對人。”墨子央依舊嘴角流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公子,記得對女子可千萬不要這麽一視同仁的溫柔了。”傾歌揚起一抹淡笑,女人很笨的,會把所有不經意的溫柔錯以爲神情,然後一陷再陷,一錯再錯。
傾歌收了目光,有些話語她說不出口,有些事情她做不到大方,有些結局她沒勇氣去看,所以她才會說出這些話。墨子央永遠不知道,他的溫柔,是世上最劇烈的毒,比碎心蠱更毒,毫無解藥醫治。
墨子央目光有些呆愣,瞳孔微微一縮,瞧着傾歌的目光頓時有些渾濁不清,像是在糾結什麽,又像在不解,在掙紮,久久之後,卻是點了點頭:“好。”
他的話語随着微風輕輕躍過她的耳畔,傾歌一怔,勾起一抹淺笑:“公子,可有心上人了?”
墨子央有些不明白傾歌的話語,隻是瞧着她,目光中伴着抹不解。
“公子沒有,可傾歌有,傾歌有一個心上人。”傾歌笑着看着墨子央,目光中仿佛浸透了春光:“他是世上最溫柔,最善良,最美好的人。連我這麽一個無人問津之人,他也會輕柔的對待。仿佛隻要看着他,即便這世界如何改變也無所謂。隻要他在,心便安心;隻要他好,心便開心;隻要他笑,心便溫心。”
墨子央不發一語,隻是這麽看着眼前,第一次笑着如此開心的傾歌。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給她着了一身金縷衣。她笑的無比的溫柔,仿佛她口中說的人,是她用生命在溫柔珍貴之人。她的眼中是柔情,她的話語是深情,點點滴滴,無一不在體現她的愛意。她是真的喜歡那個人。
墨子央勾起一笑,笑容依舊布滿溫柔,可這抹溫柔似乎多了些其它,又少了一分從容:“傾歌,很喜歡他?”
“嗯。”傾歌笑着重重點了點頭:“很喜歡,很喜歡!”傾歌很喜歡墨子央,非常非常喜歡。最後一句,她唯有在心中訴說。
墨子央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微頓,似乎在想着什麽,久久之後卻是擡起了頭,輕輕撫摸了下傾歌的發絲:“這樣,傾歌有喜歡的人,我便也放心了。”
傾歌隻是依舊笑着,可笑容底下,爬滿了苦澀。
在他心中,她不過是一個需要保護的侍女罷了,僅此而已。
“公子,傾歌記起還有事要做,便先告辭了。”
“嗯。”墨子央淺笑着點了點頭。
傾歌轉過身子,笑容瞬間消失,隻留得一抹苦澀,一抹失望。目光中有些顫抖,心痛的聲音竟是這般的清晰,不知何時,連心痛也有了些聲音。
墨子央果真不喜歡她,這樣也好,她走了以後,他也不會有什麽難過了。
她告白過,也沒什麽好後悔了。
五日的時間,過的很快,眨眼之間,便是到了約定去長雅閣的時間。
月升日暮,夜幕籠罩大地,點點的繁星将夜幕點綴的不再這麽無聊煩悶。
傾歌迅速的在屋頂之中穿梭,她讓曹正将這謠言散布的更快,可或許是墨子央派人控制住了,這幾日她出門過一次,并沒有聽到大街上有人再議論這事。
想來也是,皇上又怎會讓這區區謠言打垮了,就不知,曹正是否查出這背後散布謠言之人。
很快便是來到那日約定的房間,傾歌便也簡單的直接從窗戶中,破窗而出,卻是沒有想到。
“離情,放手!”她剛破窗躍入,卻沒想到離情早就站在窗戶邊上,她腳還未全部着地,就這麽被他攔在了懷裏。
“我放手,讓你好去墨子央的懷裏嗎?”離情的樣子在昏暗的房間中瞧不清楚,但是那沉重的聲音,像是在極力壓制怒氣,環着傾歌的手也伴着一絲顫抖!
他的話語落入她的耳中,傾歌重重一愣,瞳孔瞬間擴大,伴着一絲震驚。他,他怎麽可能知道,怎麽會知道!
“你在想我怎麽會知道,是吧?”離情大笑道,想是在笑自己愚蠢一般:“無塵宮,你可還記得!”
“記得,那有如何,你憑什麽斷定我會喜歡墨子央。你應該知道,我活下來的目的,隻爲了複仇。”傾歌強壓住内心的不安,故作鎮定的回道。
“你還想欺我嗎?無塵宮,瘴氣内,你身體裏的蠱毒,惜塵都告訴我了,你隻剩下一年的壽命!”說道最後,離情的聲音竟是有了一絲喑啞,微眨着眼,語氣中,不知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傾歌騙他。
“我……”傾歌不知該說什麽,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離情會知道這個秘密,目光一頓,拼命裝作鎮定的說道:“你若因爲我幫不了你,你不用擔心,即便我死,我也會幫你搶來皇宮中的龍淵卷軸。”
“傾歌!”一記大吼,夾着滔天的怒意直直的朝傾歌吼去。離情不知該用什麽語氣去對她,在她心中他就是這麽一個人嗎?隻爲了自己的目的,不管任何人,不管他人的性命嗎?她到底明不明白,昨日得知她隻有一年壽命之時,他足足愣了有一個時辰,不敢相信,她就這麽要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是不懂,她在他心中有什麽不同!救她回來,本就是爲了利用她。可看着她一步步爬上來,受了傷也不吭聲。他讓她去狼群,沙漠,去死亡谷,她也什麽都不說,就這麽去了。或許,她不知道,他一直跟在她背後,看着她遍體鱗傷,卻絲毫不願意放棄。那道眼神,那道堅定到即便是死也不願意放棄的眼神,就那麽刹那,似乎仿佛是看到了兒時的自己。
也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視線便會無緣無故的鎖在她身上,會擔心她。
他不懂這是爲什麽。可是,他懂!他怕!他怕她會死,比自己要死,還要怕啊!
傾歌愣在了原地,不明白此刻離情到底是怎麽了?可是,她能感覺到,離情的身子在發抖,那環着她的手是多麽的緊,仿佛是要把她揉進骨髓一般。
“離情,放手。”傾歌垂下了目光,歎了一口氣,輕柔的說道。
離情松了手,卻是向後倒退了幾步,揚起的笑容,滿是自嘲和不敢置信:“傾歌,我向來相信你,會和我一樣絕情絕欲,無情無欲。可到了頭,你竟然會喜歡他!”
“離情,不管我喜歡誰。答應你的事情,我定會做到!”傾歌别開了眸子,隻是微垂着頭,她以爲離情隻是怪她動了心,會不忍心下手,會……
“傾歌,在你心中我真的就那麽不堪?隻關心利益?”離情揚起笑容,可笑容中早已失去了往常他該有的魅惑,狼狽不堪,獨剩下苦澀。
“難道不是嗎?”傾歌擡起頭,看着面前的人,這一刻,她似乎感覺自己從未認識這個人,如今他的模樣,嘴角旁毫不掩飾的苦澀,仿佛給了她一個錯覺,仿佛她是他在乎的人。
聞言,離情輕笑出聲,眼中滿是自嘲,可看着傾歌的目光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現在,馬上,立刻給我回來,我會找最好的大夫治你。”
“離情,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麽?碎心蠱當初是你給我的,怎麽現在又關心起我的死活了?”傾歌百思不得其解,她根本不懂他到底在做什麽,還是在演戲,演一場關心下屬的戲碼。
是啊!碎心蠱是自己當初給她的。想到這個,離情仿佛覺得自己演了一出天大的笑話。當初,會給她碎心蠱,不過是因爲,是因爲承絕的一句話,一句說他在乎她的話。他那時候不相信自己會在乎自己手中的棋子,便是将碎心蠱給了她。
碎心蠱世上沒有解藥。
“我……我……對不起。”離情深深垂下了眸子,眼皮顫抖着,像是在極力忍住什麽。若時光能重回,他絕不會将碎心蠱給她。
絕!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