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有些急切的走了過來,見傾歌在裏頭,面色一愣,遂也沒多做細想,語帶恭敬的對着墨子央說道:“丞相,莫将軍來了。”
墨子央眸光一頓,看向劉管家:“你讓他到這兒來吧。”說罷,便也看着傾歌說道:“你先下去吧。”
“嗯。”傾歌點了點頭,與劉管家一同走了出來。
劉管家急急的向前走去,傾歌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眉頭微攏。莫将軍,是不是先前曾與越國戰争中,打了勝仗的莫将軍。她聽過此人,民間傳言,說此人一腔正氣,使得那長矛是出神入化。這時候,墨子央見他,莫非有什麽戰争要發生了。
傾歌心有疑惑,卻也回了房間,打開窗戶,留得一條縫,從這縫隙中,恰好能見到劉管家領了一個人往前走來。那人步伐果決,絲毫不拖泥帶水,便知此人定是個做事爽快之人,衣服并不像長安城中的官員那般講究富貴,倒是随意的很。從面上看,此人定也有了些年紀,可瞧上去也不過是三四十歲,劍眉飛揚,雙眼炯炯有神,高挺的鼻翼,這般看去也知其英俊的模樣。
這人想來就是莫将軍了,就不知他們是要談論些什麽。
傾歌雖想明白兩人之間談論的事,可也不能讓墨子央感覺有什麽不對,便也出了房間,随意打掃起院子,可心思卻是在墨子央的書房中。
傾歌便也有一下沒一下的掃着院子。如今已是春末,冬日凋殘的畫面,早已被一派生機盎然所替代,枝桠上早已開出了嫩綠色的枝葉,一眼望去,心情也不免輕松了許多。
傾歌看着面前的景色,可這心依舊有些幾分沉重。離情要的東西,天遺的事,還有娘親的仇。任何一件,她都沒法忘卻。
昨日聽來的一切,想來越國定是有場儲位之争,到時候,那人呢?他會站在哪一派?而她,那個時候想來是應該要回越國了,起碼她必須接了離情的手殺了她。如今,她雖有武功,可又如何,依舊近不了那人的身,他的身邊不乏有武林高手所保護着。
在殺他之前,她想問問他,爲何當年要遺棄她和娘親;爲何還要派人殺了娘親;爲何對她依舊緊咬不放。
難道,就是爲了那個狗屁的天命和預言。
親情,白首之約,便是可以這般輕松的遺棄,來換取那所謂的名利和權利。
傾歌深吸了一口,将心中的悲戚深深壓制了下去。
這麽些年,她都可以不管不顧的活着下來,爲的,就是取了那人的首級,祭娘的在天之靈!
娘,你最錯的就是相信了他!
傾歌别過了眼,可眼中依舊是堅定不減的信念。
過幾日,想來那個曹正應該會有些線索,而這謠言必然是越演越烈了。
傾歌眉眼一動,閃過一抹勢在必得,她倒想看看這皇上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或許,也可借着這事,讓墨子央盡快的拿出龍淵卷軸給皇上。
傾歌随意的拿着掃帚掃着院子,過了半個時辰,這莫将軍便也從墨子央的書房中走了出來。
傾歌轉過頭,偷偷看去,卻是見他的面色不像先前進去般的輕松,帶着一份沉重和愁思,眉頭緊皺,仿佛有些不悅。
他們之間到底在說什麽?
傾歌不禁輕咬着下唇,思緒有些飄蕩了出去,剛一回神卻是見着莫将軍恰好也看着她,連忙低頭,安分打掃着院子。
莫将軍似乎不想這麽簡單的放過傾歌,徑直朝了她走去,面上閃過幾分趣味:“你就是傾歌?”
傾歌一愣,沒有想到連大名鼎鼎的莫将軍也知自己的名字,擡起頭,看去,點了點頭:“奴婢正是傾歌,不知将軍怎知?”
似乎覺得傾歌這問題有些可笑,莫将軍不由笑出聲來:“想來這長安城不管大小,各路官員和宮中的人都知道你了,我又豈會不知!”
“啊?”傾歌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長安城的官員都知道她?她做了什麽?難不成是那回宮宴?可是參見宮宴的官員不多,都是正四品之上的,況且她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大名鼎鼎的魏國丞相,那個不食人間煙火,不近女色的墨丞相,竟然親自抱自家的侍女在雨中急匆匆行走,連皇上都不怎麽理會。這可是那段時間,宮裏和官員之間的閑聊佳事啊!那日宮宴我因不在長安,沒去,聽聞宮宴上,宸妃刁難你,丞相護你護的緊,我就好奇的很,到底是什麽人?竟然讓那個素來冷漠的墨子央如此在乎!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啊!墨子央的品味,啧啧啧……”
瞧着面前那大失所望的人,傾歌心有不耐,卻也見不得人如此貶低墨子央,不由反唇譏笑道:“聽聞莫大将軍,殺敵無數,長矛更使得出神入化。今日一見,卻不知也是那般喜愛嚼舌根之人,倒是随和的很。”
“你……”莫将軍一愣,有些驚訝的指着傾歌,心中萬分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譏笑自己,随即卻是不由大聲笑道:“沒想到啊!你還真跟那個賊狐狸很像,前面把你誇得很好,後頭啊!就把你損的一文不值,還真是絕配的很。”
傾歌眨了眨眼,不明白這突然笑起來的人,賊狐狸?難不成說的是墨子央。他是在誇他們很般配?想到這個,臉頰之上不由泛出幾絲暈紅。
“莫偉奇,不知你還有調戲我家侍女的喜好。”墨子央聽聞屋外傳來莫偉奇的聲音,随即便又是傾歌的聲音,然後就又是他的一聲大笑。先前他便問過自己關于傾歌的事,他沒說,如今被他碰上了,不用細想便知他在說什麽。有些無奈,卻也不想傾歌被他糾纏,便也出了房門,打斷道。
“喲喲喲~子央啊!你這是急忙趕來保護人來啊!”莫偉奇揶揄的對着墨子央嘲笑道。
“前些日子,聽聞将軍夫人對我這裏的花園景觀甚感興趣,不知改日,我請她過來看看,順道告訴她今日之事,想必,她定是有興趣的很。”墨子央勾起一笑,笑容溫潤,可落入莫偉奇的眼中,隻瞧見裏頭的不懷好意。
莫偉奇連連擺了擺手,稱錯道:“得得,是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可别告訴她,不然她那醋壇子一打翻,回去,我又要完了。”
傾歌瞧着莫偉奇的模樣,那般害怕的樣子,實在想不到會出現在這個魏國有名的将軍之上,難不成,他還是個懼妻之人?
“你出門這麽久,想來,夫人應該已經記挂在了。”墨子央對着莫偉奇又是一笑。
“行,我走,别跟她說。”莫偉奇連忙神色一斂,十分認真的對着墨子央,到了最後卻是很沒志氣的求饒道。
“嗯,那将軍慢走,墨某就不送了。”
“恩恩,别送。”莫偉奇像是十分害怕墨子央一般,連忙轉身就朝外走去,隻是轉身的時候,傾歌恰好聽見莫偉奇嘴中的那一句低語:“果然,沾不得這死狐狸的一點便宜。”
那話語有些不爽,更是鬥氣鬥輸一般的不甘心。
傾歌瞧着莫偉奇的背影,心中倒是對着這真性情的将軍,有了些興趣。如此懼内的人,想來作爲他的娘子應該是幸福的吧!起碼,在他的心中,她的地位應該是有的。
“怎麽了,對他有興趣了?”
一記挂着淺笑的話語傳入傾歌的耳畔,傾歌一愣,轉身回去,便是瞧見墨子央不知何時已走到了她的身邊:“隻是覺得,莫将軍雖然說是怕夫人吃醋,想來心中定是很在乎他的夫人,他的夫人定是個幸福之人。”
“你羨慕?”墨子央神色微愣,轉而淺笑着問道。
“倒不是羨慕,隻是感慨而已。”傾歌瞧着墨子央,不知他爲何這般問道。
“不知你是否知道,他的夫人也算是個女中豪傑。在他不過隻是個平凡将領之時,便是跟着他南戰北征,拿下了許多輝煌戰績。等到魏越兩國簽訂下了十年和平之約,莫偉奇也做了大将軍的時候,她便也斂下了鋒芒,安心的相夫教子。我曾記得,當初,皇上想給他賜婚,他抵死也不願,他說,此生之珍寶,當屬他夫人,那怕拿天下交換,他也不願讓她傷心。”
“他的夫人,得此夫君,定也什麽都不願交換。”傾歌眉目一動,目光中伴着幾分柔和。
“嗯。”墨子央目光看着他,面容當中亦伴着幾分溫柔。
陽光下,樹旁。他面容溫柔,她目光柔和。他看着她,而她望着遠方,兩人的神色不約而同卻是出奇的一緻。陽光傾瀉而下,懶懶的灑落他們全身,斜斜的影子,倒映在地上,将兩人拉扯的越發的近,近到連一絲空隙也不曾存在。
傾歌微微垂下眼眸,不敢去看身邊那道溫柔的目光,她怕就這麽跌落其中,無法自拔。
可,她早已深陷其中,甘願畫地爲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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