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微垂,使得眼睑下方多了一抹陰影,長長的睫毛之下,看不清他的目光。隻是那微薄的唇瓣此刻抿成一線。日光從他的斜上方打到他身上,給人一種錯覺,仿佛他就是乘着這抹日光,來到這凡塵之上。
傾歌回過了視線,看着碗中他給她夾的青菜。噗通噗通,心突然多跳了幾拍,雙眼不由微眯。她,這是怎麽了?
碎心蠱沒有發作,她是不會有事的。
傾歌暗自安撫了下自己,或許,墨子央隻是習慣了如此溫柔對人罷了。
“大家快吃啊!可别讓菜涼了。”慕容萱首先反應過來,笑着招呼着大家。
“是啊!是啊!我們可不能辜負了萱姐姐的一番心意。”随即天遺便也是笑着跟了上去,打破這有些尴尬的靜谧。
靜虛倒是什麽都不說,隻是看了傾歌和墨子央一眼,随即便也是自顧自的挑了些素食吃着。
傾歌垂着頭,吃着碗裏的飯食。心似乎也恢複了平靜,隻是目光瞧了眼坐在中央的慕容萱,是她解開了這場窘迫。可……她說話的同時,卻是瞧了她一眼。她能保證,這慕容萱肯定跟墨子央有種關系,不然爲何明明關系融洽,可一到了外頭,卻又故作生疏的模樣。
早膳便就在一陣無言的沉默中,草草結束了。
“大家若是無事,可以去周圍逛逛,馬上就到了新年,如今附近正也熱鬧的很。”慕容萱笑道。
傾歌看着慕容萱,心卻不由猜測起這次來這裏到底所謂何事。目光撇了眼墨子央,隻是見他端起了桌中的茶淺淺抿了一口。
傾歌收了目光,卻是瞧見天遺正兩眼發光的看着某個人,随她目光看去,便是瞧見靜虛面色安然的坐着,絲毫沒有打算理會天遺的目光。而,天遺不由有些挫敗的垂下了頭。
她對于出不出去其實毫無興趣,可,天遺這般好動的性子,怕是讓她整日待在莊子裏,必然是要把她逼瘋了。可惜的是,靜虛根本沒有要說的意思。
“多謝駱夫人關心,稍後我們會出去瞧瞧,我也很好奇,這裏過年是如何的。”
一記溫潤的聲音傳來,傾歌一怔,卻是轉頭看向身旁開口之人。見他早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正看着慕容萱,溫潤有禮。
她從未想到,這墨子央倒是開了口。
“那自是好的,我也要去瞧瞧相公是否醒了,昨夜真是麻煩了墨公子,陪他一起胡鬧。”說到這裏,卻是見慕容萱微微垂下了眸子,滿臉嗔怪的模樣。
傾歌看着她,忽然間,她卻像是發現什麽,眸子一瞪。這慕容萱應該是喜歡駱天澤的吧!記得,小時候,娘親曾經跟她說過,當一個女子喜歡上一個男子的時候,女子的表情會因爲男子時而溫柔,時而嗔怪,時而有些蠻橫無理。
“駱兄怕還沒有醒,也是我有些胡鬧了。”墨子央一如既往的有禮的回道。
“墨公子說笑了,我也不打擾你們出去的興緻了,先不奉陪了。”慕容萱起了身,福了福身,便是向外走了去,隻是眼裏倒是多了一抹關切。
傾歌看着她,從她身旁走過。她應該是去關心駱天澤了吧,突然間,心中莫名對她生出了一抹羨慕。
“傾歌,你說我們待會去哪兒,這裏有什麽好玩的?”
傾歌還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之中,還沒有反應過來,被天遺拉扯過手,這麽一說,便是有些發愣的瞧着那一臉興奮的人。
“傾歌~”天遺嘟着嘴,有些不開心的看着這明顯沒有聽她言說的人。
“我不知道。”傾歌搖了搖頭,對于這裏她根本不熟悉,隻是進這城的時候,她才看到城牆上寫着兩個字洛陽。對于洛陽這裏,她還是第一次來,怎麽會知道這裏有什麽好玩的。
看着傾歌的樣子,天遺有些失望的垂下了頭。
“出去瞧瞧吧。”墨子央瞧了眼傾歌,開口道。
“你們去吧,我先回房休息了。”一直沒有開口的靜虛,此刻倒是開口道。
傾歌看着靜虛,他本就是佛門中人,想來是肯定不愛湊這熱鬧的,隻是……目光朝天遺看去,果不其然瞧見那一張越加失望的面容。
“少爺,出去走走也好,莫在屋中憋壞了身子才是。”天遺看着靜虛,一臉嚴肅的說道。
可惜的是……
“你跟墨公子他們一起出去便是。”似而想到什麽,靜虛看了眼天遺,忙收了目光。
“少爺不出去,身爲奴婢的我,自然是陪在少爺身邊的,不是嗎?”說罷,便是見天遺眨着她那雙靈動的眸子,笑的不懷好意。
聞言,卻是見靜虛身子一怔,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如何說,隻是僵硬的點了點頭,出口的話語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樣。
“好。”
天遺聽聞,不由朝靜虛裂開一抹燦爛的笑意。
傾歌瞧着他們,昨天天遺到底去靜虛房間裏發生了什麽?爲何靜虛聽到天遺要陪他,似是被吓到一樣,甯可出去也不願和她待在一個房中。莫不是,昨夜天遺真的去強撲不成了?想到這裏,看着天遺的目光卻有些不可思議了。
“走吧。”墨子央起了身,率先走出門口。
傾歌看見,便也連忙起身,跟随了上去。轉頭,便是瞧見天遺一臉笑嘻嘻的跟在靜虛的身旁。天遺怕是打定主意,寸步不移的跟在靜虛身旁了。
傾歌跟着墨子央他們出了這山莊口,因爲雲逍山莊位于洛陽城的郊外之地,若是要去城裏,借助馬車較快。幸好,許伯早爲他們備好了馬車,颠簸了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城内。
因爲昨夜來這兒,已經是半夜了。這洛城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片,如今日光明媚,方才知這洛城繁華程度其實一點也不遜于長安。
攤販們的叫喚聲,各色人們的說話聲,從外頭傳到裏頭。
天遺掀開了窗簾,瞧着外頭人來人外,面色上更是一臉興奮。松了手,便是轉過身子,滿是激動地對着傾歌他們說道:“我們下車可好?坐在車内,也玩不到什麽。”
傾歌沒去開口,隻是瞧着墨子央和靜虛。
墨子央看着天遺,淡淡的開口道:“稍後一個路口,你便和靜虛一起下去吧。”
似而沒想到會說這些,靜虛有些一愣,看着天遺滿是喜色的面容,不由有些無奈。
傾歌也沒想到墨子央會這般說,爲何讓靜虛和天遺先下車,難不成墨子央有事?
未過多久,便是來到了轉角處,天遺興奮地跳下了馬車,開心的看着靜虛。靜虛遂也下了馬車,面上毫無喜悅,多了一抹無可奈何。
“傾歌,稍後你們自行回去吧!我和靜虛,會自己回去的,不用等我們了。”天遺揮了揮手,開心道。
聞言,靜虛卻是眉頭一緊,剛想開口,卻是被天遺猛拉了一下袖子,狠狠瞪了眼。想說出口的話,也隻得又吞回進了肚中。
傾歌瞧着這兩人,卻是覺得有趣的很。她不知道靜虛是否是天遺口中的林宇軒,可是,天遺若是能一如現在開心,也是好的。
馬車複又向前行駛了去。車内少了天遺,一路上便就隻剩下了沉默。傾歌擡頭看了看墨子央,卻是見他目光微垂,心有不解,他到底要去做什麽?
“公主愛熱鬧,你愛靜。若是公主不能出來玩,想來你也會有些不舒服。”
沒想到墨子央突然開了口,傾歌一愣,可随即落入耳畔的話語,仿佛是一片落葉,把那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海,又給攪了去。
他,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是,爲了她?
如此想着,心中不由泛起自嘲。怎麽可能,他可是墨子央啊,魏國的少年丞相,權傾朝野,又怎會爲了她?
“難道不是嗎?”瞧着傾歌呆滞的樣子,墨子央扯開了一抹笑容,卻不是往日那般帶着疏離的淺笑。
傾歌瞧着他,他的微笑似是幹旱時的春雨,洗淨鉛華。
“此刻,公主有靜虛陪着,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嗯。”傾歌垂下目光,不再去看那道笑容。
“所以……”說到這裏,墨子央卻是停頓了下,琥珀色的瞳孔略微一縮,輕笑出聲:“我們也該胡鬧一次。”
話落耳畔,傾歌一愣,微微睜大雙眸看着墨子央,還未理解他的意思,卻是被他攔腰攏了去。
他身上的氣息,一瞬間包裹住她的全身。兩人近到,仿佛隻要她願意,她便能清晰數出他的心跳聲。
傾歌擡起頭,不其然的墜入他那琥珀色的瞳孔。從他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呆滞的模樣是多麽的好笑。想脫口讓他松手,墨子央忽然間扯開了一抹微笑,打斷了她想脫口的話語。
“傾歌,抓好了。”
他垂下頭,唇瓣一張一合,說話時候的熱氣打在她的臉上。攬着她腰肢的手一緊,越發讓她緊貼他的身軀。
原以爲,他的身軀定是有些瘦弱,如此緊靠着他的胸膛。傾歌這才意識到,原來他的胸膛竟然是這麽的堅實,一種久違的安全感席卷全身。
還未待她反應過來,馬車卻已被沖破了車頂。呼嘯的風刮騷着她的耳朵,他的發絲随着風飛舞,幾縷青絲不安份的飄到她的眼前,半遮掩去了她的目光。
看着那張出塵的面容,傾歌睜大雙眸。
墨子央,你到底,要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