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槍口中噴吐的子彈穿透薄薄的硝煙,在尚未散盡的火光當中凝聚成了殺戮的力量,氣勢洶洶地撲向仇無衣。
從扣動扳機,到子彈飛出,時間隻經過了短短的一瞬。
這麽一點時間,隻能讓仇無衣看到硝煙之後那張從帽檐下露出的臉,以及那雙碧藍色的瞳孔。
程鐵軒甚至沒有注意到金發青年的動作,當槍聲響起的片刻,他脖頸上圍着的厚實圍巾呼地一聲飄了起來,但什麽也沒有發生,反而被吓得向前一傾,差點直接跪在地上。
範鈴雨是最後一個走進來的,她僅僅聽到了槍聲而已,當反應過來金發青年是對着仇無衣開槍的時候已經有些遲了。
子彈在仇無衣的瞳孔當中急遽放大,接近,其目标正是這隻左眼。
“有趣……”
金發青年舉着手槍,口中低低的贊了一聲。
“啪!”
輕輕的聲音宛如一滴水落入沉寂的水潭,空氣中湧出一圈圈的細小波紋,從正面擋住了子彈的去路。
子彈的尖端輕而易舉地穿透了第一層波紋,緊接而來的是第二層,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在數層波紋的阻擋之下,令子彈的速度瞬間減弱了許多。
那是許多看不見的隐弦爆開之時産生的波紋,在爆炸的一瞬間,還原成氣态的隐弦就會化作這樣的一圈漣漪消失,同時産生一定的空氣壓力,一層層疊在一起就能夠起到防護作用。
被擋住的子彈仍然在飛行,不過距離命中仇無衣還有一半的路程。
仇無衣的指端細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甩出的隐弦倏地從側面纏住了細長的子彈,控制住了它的飛行,此時此刻,子彈距離他的眼球僅剩數寸的距離而已。
“嗖!”
仇無衣的手臂從面前迅速劃過,将子彈抓入手指之間,順手向着金發青年擲了回去。
子彈脫手的片刻,一根拉直的隐弦從後面撞到了子彈的尾端,将一股推進力灌入其中,速度頓時暴增數倍。
金發的青年冷笑一聲,再度扣下了扳機。
“砰!”
響起的不僅是子彈出膛的聲音,在二人之間爆散的細線随着響聲飄落,兩枚子彈不偏不倚地相互擊中了。
“厲害。”
仇無衣拉住正要沖上去的範鈴雨,友善地笑道。
槍,在這個世界稱之爲铳,因爲要與舊式的長槍相互區分,铳類武器還是一種新興事物,在武者能力的加持下,其威力并不比弓弩強大,所以應用的範圍絕對不算廣。
可是經由天衣而幻化出的铳意義就大爲不同,據說,據說而已,類似機關炮與大炮的東西已經出現了。
本來使用铳的人就在少數,而今竟然遇到一名高手,不得不說是個幸運。
“淩戚。”
金發青年收起了手铳,将帽檐按了下去,沒有握手的打算,将雙手插進褲帶離開了座位。
“仇無衣,将來會是你的隊友。”
仇無衣側身讓開了一條路,平靜地說道。
“很好,這家夥果然還算有信用,給我帶來了幾個不至于拖後腿的隊友,天武堂再見吧。”
淩戚連交談的興緻都沒有,無聊地走了出去,路過怒目而視的範鈴雨之時腳步忽然頓了一頓。
“看什麽?要打架嗎?”
範鈴雨察覺到淩戚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轉了一圈,本來她就很不爽,于是立刻揮着拳頭挑釁道。
“不錯,可惜還得五六年才能變得耀眼,不太符合我的興趣,老闆結賬,有多的請大家喝一杯。”
淩戚無視了範鈴雨的挑撥,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反手将小小的皮口袋甩到吧台上。
“歡迎再來,所有人一杯啤酒,最大杯。”
老闆捏了捏皮袋的重量,手上的活計停都沒停,低着頭對店裏的酒客随口說道。被铳聲吓到的人也多數恢複了平靜,畢竟都是些經曆過風浪的家夥,而且這杯酒也有賠禮的意思,過于執着反而會惹出事端。有幾人臉上的神色頗爲不忿,然而在淩戚實力的威脅之下也不敢動手,也隻能拿啤酒撒氣。
“這家夥……”
範鈴雨在身後盯着邊吹口哨邊走出大門的淩戚,做了一個鬼臉。
“好啦,小雨,來坐下,這家夥也是挺有意思的。”
仇無衣勸範鈴雨入座,自己又去老闆那裏随便點了些東西端了過來,很快平複了她的怒意。
“兄弟,這位如何?”
程鐵軒已經把剛才的失态忘到了腦後,仿佛淩戚的實力與他也有關,臉上頗有幾分自得地問道。
“除了可能難以配合之外,一切都不錯,不過就算是他有配合的意思,這幾天我們也照樣什麽都做不到,沒有區别,這件事我正式答應你了,小雨,可以吧?”
仇無衣放下手中的酒杯,這一杯酒還是淩戚請的,範鈴雨雖然依然不爽,但還是點了點頭。
“自稱是烈國的人,不過多半是假的,武器是雙铳,能夠連發,裏面有一個貫穿效果的刃紋,所以子彈的威力特别大,不僅能夠牽制敵人,就算是主攻都沒問題。”
一提及這些隐秘的數據,程鐵軒就如數家珍一般,一五一十地全盤講了出來。
“主攻?我不信他比我還合适,不是還有一個人嗎?是什麽樣的?”
範鈴雨不服氣地噘嘴哼道,近戰類型與遠程類型在某種意義上有着天生的矛盾。
“最後那個人名字叫沙業,以體術戰鬥爲主,相當強。不過不知道爲什麽,這個人的信息特别少,所以我最擔心的就是找不到他。”
程鐵軒扶了一下鏡框,用眼睛的反光擋住了尴尬神色,本來就是四人挑戰五人的考試,就算四個人到齊都不一定有把握取勝,任何地方出現偏差都可能沒戲。
然而沙業偏偏就是這樣,程鐵軒絞盡腦汁搞來的情報當中都沒有太多的個人信息,距離成功隻剩下半步卻停滞不前,着實非常尴尬。
“近戰類型……好吧,也該做一下戰鬥計劃了,你有什麽看法?”
仇無衣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問道,雖然自己來思考也不是不行,但是總得給劃水的找點事情做,程鐵軒的腦子不壞,想來也能做出不錯的戰鬥計劃。
“兄弟,不是我自誇,戰鬥計劃我都做爛了啊,隻要人數齊全,無論什麽類型的魔獸,我敢保證……”
“就是他!”
蹬地一聲大門被粗暴地弄開,更加粗暴的喊聲從門外闖了進來,打斷了三人的交流。
“打架?”
範鈴雨兩眼一亮,對她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别亂講,怎麽回事?”
仇無衣壓低聲音問道,同時不動聲色地窺視着門口,已經沖進來了五個人,外面看起來還有,打頭的一個身上帶傷,鼻青臉腫地指着一個方向,不過那裏被一些人擋住了。
“很常見,幫派之間尋仇呗,好在這裏是中立區域,具體上很難解釋清楚,不過想要鬧事還是要有點膽量的,看看吧,說不定有好戲。”
程鐵軒神秘地一笑,示意二人靜觀。
自然,以範鈴雨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想要讓她老老實實坐在這裏還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她身材本來就略矮,在桌子邊跳來跳去,想要隔着人頭看那邊的人。
“懂規矩嗎?”
老闆不冷不熱地說道,自顧自地做着手上的工作。
“老爹,放心,能不懂嗎?絕對不在你這兒鬧事,你出來!跟我們走一趟!”
被揍過的人大手一揮,後面的人全部擠了進來,老闆點了點頭也算是應允了。
擋在前面的人三三兩兩散開,在店裏另一角所坐着的人現出了廬山真面目。
“女孩?”
仇無衣望了過去,心中略略有些驚訝,雖然還看不到相貌,一頂特别巨大的粉紅帽子遮住了那裏的人,恐怕直徑有一米以上,帽頂又尖又長,上面還畫着一隻白色的貓咪頭像,可愛到爆。
這種帽子似乎特别适合傳說中的魔法少女,當然,魔法之類的東西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戴着這頂帽子的魔法少女竟然會與兇神惡煞的幫派成員發生沖突,無論從哪方面想,錯的一定是這些幫派成員,有時候可愛就能代表正義。
“少裝死了!跟我們出去!這筆賬今天必須算!”
被揍的那個家夥顯然不懂得憐香惜玉之類的,指着大大的粉紅帽子破口怒喝,仇無衣不禁撇了撇嘴,這種家夥是很令人不屑的,自然也是很欠揍的,如果這群人真敢做什麽,他不介意插上一手。
帽子下面的魔法少女沒有回答,而是直接站起身來,頓時響起一片杯盤倒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些許恐怖的嚎叫,這情景就像羊圈中忽然冒出一隻老虎一樣。
“不要看,對将來的發育有害。”
仇無衣飛速遮住了範鈴雨的眼睛,嚴厲地說道,并痛苦地扭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