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被一腳踹出去的陳興滿臉是血,卻不敢争辯,縮着身子蹲在地上。
“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
身材粗大的武者們在怒罵聲紛紛被踹出大門,有的沿着石階向下滾落,有的幹脆瑟縮在牆角不敢出聲,在鎮子當中耀武揚威的模樣蕩然無存。
地上躺着兩具斷手屍體,頭顱被砸西瓜一樣轟碎,紅的白的流淌一地。
“團……團長……我們是真的抵擋不住啊……”
陳興幾乎匍匐着爬到被怒意吞噬的那個黑影面前,不停地哀求。
“呼……算了,那人什麽來頭?”
黑影發洩了一通之後也不再那麽生氣,不去理地上的陳興,大馬金刀地坐在虎皮椅子上,椅子周圍的燈光映出了他的面容。
如果有不知所以的人看到那一幕發洩的場景,或許會把他當成一個滿臉胡須,肮髒而又醜陋的巨漢,而事實上他也的确粗暴易怒,但凡有一點點不順心的事就會爆炸。
周鐵石,名義上是警備團的團長,實際上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身上的天衣也是偶然偷到的。如此兇惡的一條漢子卻生了一副憔悴的面孔,大約四五十歲的模樣,臉頰深深凹陷,也看不到軀體上有多少肌肉。
“隻……隻是個路人……”
陳興見周鐵石貌似不是那麽生氣了,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
“哼,一個路人能把我們副團長吓跑?真不容易,你确定他不是官府的探子?你确定他不是要拿你腦袋換賞金的?”
周鐵石雖不再發怒,言語卻變得更加尖刻,連珠炮般地轟得陳興張口結舌。
“那……團長,怎麽辦?”
低頭挨了好一頓罵,見周鐵石罵累了正在歇氣,他才夾着尾巴貼了過去,低三下四地乞問道。
“怎麽辦……等老三消息,你們這幫廢物回來的時候我就讓老三去打聽消息了,不管怎麽說,先得把這人的來曆探明白,而且我看這地方也不能多呆了,早晚要想個辦法走人。”
周鐵石那張本來就青中帶綠的臉好不容易有了點紅潤模樣,他做強盜的經驗遠非這些烏合之衆可以相比,而且在常年奔命的過程中讓他有了一種對危險的直覺,這一次,直覺告訴他絕對有問題。
“啊?團長,這麽快你……你就把老三派出去了?那可太好啦!”
陳興結結巴巴地磕着上下牙,大大地吃了一驚。
“那當然,你以爲我是誰?老三是最會殺人的了,他辦事我才放心,這回他一出手,說不定就能直接解決,不過你們這群龜兒子給我聽好了!就算是解決了這件事兒,到春天爲止你們也得老老實實地縮着,等一開春咱們就……”
“打擾一下,請問有沒有活人在?”
飄飄悠悠,鬼魅般的聲音從天花闆上投下,打斷了周鐵石即将發表的長篇大論。
“誰!”
陳興的身子像遭遇危險的刺猬一般猛地縮了一下,正要擡頭,眼前卻落下一個血糊糊的東西,吓得他連連退了好幾步。
“不好意思,你們的東西掉了,請問這個人頭是你們丢的嗎?”
那個聲音在大廳中左右回蕩,一時間在遠處,一時間又好像就在頭頂,實力較弱的武者們屁滾尿流地沖了出去,又不敢在團長面前逃跑,一個個裝作兇悍的樣子不停吼叫着。
一個人頭掉在陳興不遠處,一張錐子臉十分顯眼。
“你……殺了老三!”
周鐵石出招在前,喊聲在後,鞋子之上三顆五角星閃閃發光,縱身向着房梁躍去。
跳躍的過程中,周鐵石的頭頂伸出兩隻長長的大角,筆直地立了起來,比他的上半身還長,離開地面的鞋底變成了溜冰鞋的模樣,多了兩枚銳利的扁形刀刃,右手上也幻化出了一隻巨型手甲,看上去很像生滿尖刺的狼牙棒。
這一招偷襲的确卑鄙,而且目标準确地鎖定了聲音的來源。
“切,這家夥不弱啊。”
仇無衣知道自己的位置暴露,立刻從屋頂翻身落下,幾乎同一時刻,剛才的立足點轟然崩塌。
周鐵石用右臂覆蓋着的手甲發動了進攻,有了手甲的加持,他的手臂已經顯得比身體細不了多少,五指也和手甲的其他部位一樣尖刺密布,輕輕一抓就把房頂抓掉了一小半。
房屋崩塌時的殘磚斷瓦紛紛落了下去,一時之間令那些膽小的武者們陷入了混亂。
“給我上!誰退誰死!”
陳興手背幻化出的三條直鈎從一個尚在慘叫的武者胸前透出,猙獰地命令道。
“怎……怎麽辦……”
“殺!殺了他啊啊啊!”
膽怯的武者們被殺人後的血腥圍繞着,心中一橫,哇哇大叫着沖向尚在半空不曾落地的仇無衣,而陳興也混在人群之中,默默地使出了身上的一個刃紋。
頓時,仇無衣已經陷入重圍。
“好大的膽子!竟敢找上門來送死!”
周鐵石很輕易地被激怒了,仇無衣的行爲在他眼中簡直是見所未見的挑釁,看準了攻擊的位置,他将身體猛烈地旋轉起來,變成巨大的陀螺。
“殺!”
蜂擁而至的武者群也到了,雜七雜八的武者沒有什麽戰力,然而在其中陰險地多了一個陳興,他故意蒙住了頭臉,手裏的武器也是從他剛才殺死的那個人手中奪來的,随着衆人一起咋咋呼呼。
十幾個武者彙集成一股人潮,從後面包抄而至,身體旋轉不停地周鐵石兩隻長角成爲了他的殺着,卷起呼嘯的疾風從正面殺到。
仇無衣向後甩了一眼就決定不去理會這些人,也沒有躲避正面從高空俯沖下來的周鐵石,反而直接迎了上去。
周鐵石轉成了一股龍卷,含含糊糊的發不出聲音,但其中的怒意顯而易見。他一見仇無衣竟敢主動硬碰硬地進攻,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個該死的家夥貫穿,于是他馬上加快了旋轉速度,早已看不清裏面的人影,隻能聽到一種絞肉機的聲音。
另一邊,仇無衣的動作卻由激烈變得沉穩,駕着風沙騰躍舞動的身軀停頓了短短的一瞬。
就在這一瞬之間,他捕捉到了周鐵石的呼吸,由于憤怒而變得過于粗重的喘息聲很不和諧地夾雜在龍卷呼嘯當中,暴露了他的真實位置。
慣于投機取巧的陳興眼睛忽然亮起,他看到的是仇無衣身子停頓的那個瞬間,自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手背上的直鈎倏地彈出,同時發動了那個早已準備完畢的刃紋。
陳興從人群之中飛身而起,身體外緣多了一層赤色的微光,行動速度瞬間快了接近一倍,看上去就像懸浮在空氣中奔跑一般,揮動手腕上的直鈎飛快向仇無衣的後頸插入。
周鐵石的招式看似簡單,步驟卻能夠配合後面奇襲的陳興,飛旋的聲音壓過了陳興所發出的些微聲響。
仇無衣終于出手了,就像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個陳興,兩手之間出現了黑色的巨大戰斧,照着鑽過來的周鐵石迎面就是一斧。
得手了!
陳興心中大喜過望,動作依然毫不含糊,在仇無衣攻擊周鐵石的時候,他已經潛入了有效攻擊範圍,直鈎與仇無衣的脖頸隻剩下短短的幾寸距離,隻要在眨眼之間,他就能完成一次緻命攻擊。
周鐵石做好了硬食一招的準備,可是當他看到碩大的斧刃劈在自己頭頂長角的時候,身體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沖擊,定睛一看,戰斧竟然已經消失不見。
立刻周鐵石就明白自己貌似遭到了算計,不顧一切地悶頭猛沖,看到的卻是讓他心涼的一幕。
仇無衣貼着他旋轉的身體向下滑了出去,在之前的那一刻,碎千山确實劈了下去了,但是在命中之前的瞬間就變成了細線消失在空中。
周鐵石心中打算抗住這次攻擊,然而卻一招落空,過大的力量令他偏離了原來的位置,向着較高的方向飛了出去。
位置落到周鐵石下方的仇無衣手中揮舞碎千山的力道依然在,騙過了對方的攻擊之後,黑色戰斧再度凝聚起來,
陳興吃了一驚,動作也頓了那麽一瞬,不過他害怕的不是仇無衣的反擊,而是被周鐵石波及。他覺得仇無衣背對着自己,即使反擊,也有足夠的時間應對。
但仇無衣真的反擊了。
揮動碎千山的同時,他的身軀順勢縮成了團狀,嗖嗖地轉了兩個三百六十度,随即戰斧脫手而出。
被用力抛出的碎千山狂轉不止,周鐵石大吃一驚,正要去救,在高速旋轉之中卻難以自由變向。
身體還保持着出擊姿态的陳興視線立刻變成了不再相連的兩片,未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原因,黑暗已經将他的意識徹底吞沒。
仇無衣搶先落地,右手在胸前一抹,展開的孤鹫之翼随風揚起,擋住了身後濺來的血迹,同時左手高舉向天,五指一齊抓握,将飛回來的戰斧緊緊握住。
頭顱從正面被斬開的陳興早已死了,屍體倒在血泊當中不再動彈。
剩餘的武者們啊啊地張着嘴,喉嚨口發出幾聲幹澀的聲響,終于不顧一切地轉身拔腳就跑,什麽周鐵石之類的已經不再重要,他們隻知道在這裏呆着同樣會死。
“你今天要死在這兒!”
好不容易停止轉動,周鐵石咆哮不已,踩着刀刃的雙腳緊貼着地面,掄起巨大的手臂指向仇無衣,氣勢頓時膨脹數倍,連仇無衣也覺得身後一寒,全神貫注地準備應對即将到來的攻擊。
可這寒意卻不完全來自周鐵石,即使是仇無衣自己,也無法說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令他如此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