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的蠢貨充斥着世間,數量很多,在一切能看見,或者看不見的地方滋生成長。
這種家夥仇無衣一般是不太會注意的,因爲對自己的智商有害無益,可是仇無衣想到的卻是常烈。
常烈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就在自己的眼前,人能夠随便變化成這種東西麽?在這之前從來沒聽說過。
既然常烈能,郭勇未必不能,沒錯,郭勇死了,可常烈也是在不知死活的狀态中變成了那副模樣。
放着一個定時炸彈在這裏可不是好玩的,就算他現在沒有爆炸,把這樣的怪物丢在深山中鬼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事。
所以仇無衣決定還是去看看郭勇,看看他究竟有什麽奇怪之處,萬一有個意外,也好斬草除根先。
郭勇距離山洞很遠,不過仇無衣也不需要帶路,原來的位置他還記得,在深山當中,時時刻刻把握自己的坐标是基本的要求。
“那裏的雪全都化了。”
範鈴雨擡起了手,指着郭勇躺着的地方給仇無衣看,正如所說的那樣,很大的一塊範圍之内已經完全沒有積雪,隻剩下光秃秃的山地。
這幅情景反而令仇無衣放下了心,按照常烈的例子推斷,如果是變成了怪物,體溫應該更高一些。
“待我看看,你就先别過來了。”
仇無衣叮囑道,一個人向着地上的郭勇走去,範鈴雨也覺得郭勇沒什麽有趣的,就留在了雪老虎的屍體旁邊繼續擺弄毛皮。
随着與郭勇的距離越來越近,仇無衣也變得更加謹慎,防止他暴起傷人。
但是他沒有。
一直到走進了身邊,郭勇也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連活人的氣息都沒有。
不過當仇無衣認真看了郭勇一眼之後,他立刻明白了範鈴雨所說的“奇怪”是怎樣一回事。
郭勇沒有死,他還活着。
屍體所應該具有的任何特征都沒有在他身上顯現,爲了進一步确認,仇無衣猶豫再三,還是伸手碰了碰地上的郭勇。
皮膚依然是溫熱的。
然而,在他的身上又同時沒有任何活人應有的特征,包括呼吸在内。
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郭勇胸口的巨大傷口,完全沒有愈合的傷口明晃晃地擺在面前,能夠看到裏面被擊碎的胸骨,仔細翻翻的話說不定還找得到心肺……仇無衣不準備做這樣的事。
不過仇無衣還是仔仔細細地研究起來,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外緣卷起的皮肉卻鮮紅依舊,二者之間似乎是矛盾的。
也就是說,現在似乎有一種力量……或者說能量正在維持着郭勇的生命,讓他的身體内部循環仍然能夠繼續,但是卻無法修複他身上的傷口,所以就一直僵持着。
仇無衣始終沉默不語,在盡可能不給郭勇帶來太大刺激的情況下對他的傷口進行檢查。
“天衣……吧?”
維持他生命的東西隻能是天衣,造成現狀的原因大概是天衣的能量不足以修複這麽大的傷口,所以他才會半死不活。
如果把傷口修補縫合的話,說不定能把他救過來。
不過這種事情……
“怎麽樣?”
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範鈴雨出現在身後,向前探出了頭。
“我想我應該把他救回來,當然,我沒有把握。”
仇無衣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回身說道。
“救他?這家夥?”
範鈴雨掃了一眼和屍體沒什麽區别的郭勇,不覺得有什麽意外,反而對仇無衣該着手比較感興趣。
“是啊,雖然這白癡時時刻刻想着怎麽算計我,不過看他這麽蠢,萬一以後還有什麽想算計我的人,找上他聯手就能好好地拖他的後腿了。”
仇無衣的神情當中帶着幾分嚴肅,想盡力表明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噗……哈哈哈!”
理所當然地,範鈴雨立刻蹲下去狂笑起來,完全無視仇無衣的暗示。
“總之就是這樣。”
尴尬地抓着頭發,仇無衣兩指一拈,捏住從衣袋中取出的細線。
這隻是藥店常用的線,一般專門用來縫合傷口,不用拆線也能被人體吸收,而且堅韌程度與人的肌肉相差無幾,當初正是這個原因才被選爲弦的候補用具。
範鈴雨稍稍退了幾步,安靜地看着仇無衣的一舉一動。
“接下來,就看你我的運氣了。”
仇無衣将郭勇的傷口掀起一個角,彈出手中捏着的細線,線的尖端不知何時起多了一根銀光閃耀的長針。
像一般做手術那樣精确到血管經脈的縫合術自己是做不到的,這一點仇無衣十分清楚,所以隻有在這方面要寄托于運氣。
這個運氣的因素就是天衣的回複能力,如果足夠強大,就可以在一定能夠情況下忽視過于細緻的工序,将它們交給天衣去做。
雖然隻是給一個不怎麽聰明的家夥,甚至還是自己的敵人實施手術,仇無衣的認真程度卻并不亞于面臨強敵。
也許……是心中掙脫了束縛的“善意”已經開始支配思想了吧。
仇無衣深吸了一口氣,将長針從郭勇傷口的一個角落穿了進去,小心地避開皮膚與肌肉中的血管部分,繞過神經,從隻有純粹肌肉的部分穿過,扯回。
郭勇的傷口足以用“神異”來形容,一掌從後背貫穿到前胸,無論怎麽想都是緻命傷,然而卻偏偏躲過了他體内全部的髒器,碎骨到處都是,但隻是插入肌肉中而已。
如果不是運氣特别好的緣故,那就隻能認定郭勇這家夥扭曲得連體内器官都不在正經地方。
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沒什麽壓力的仇無衣幹脆同時用上了兩手,來回翻飛,将傷口從體内開始一點點縫合。
範鈴雨幾乎被眼前的事情驚呆了,如果單以肉眼審視,看到的隻有無數絲線淩空飛舞的情形,一根根線如夢似幻地卷成花朵的模樣,卻又在轉瞬之間悄然而逝。
她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出神地在一朵朵循環着開放與凋零的花中徜徉。
“呼……接下來能不能醒過來,我也說不準了。”
大功告成,仇無衣咬斷線頭,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漬。郭勇的傷口已經縫合完畢,在手術過程中,所能體會到的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賽跑。
不是與生命賽跑,而是與傷口愈合的速度賽跑。
就像後方不斷落下新的障礙物,而自己必須連續挖開堵在前方路上的泥土前進一樣。
那麽,結果會是什麽模樣?
“哥,你聽。”
範鈴雨突然側過了耳朵,有些不太确定地輕聲道。
仇無衣随之壓低了呼吸,的确有一種聲音在不爲人知的時候響了起來,而且不再停息。
那是郭勇呼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