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是這男生宿舍好像就比元山城中的城主府還要大不少,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說不定真的會以爲是什麽了不得的地方,足可見現在的天衣至少在烈國已經成爲了普遍現象。
在大陸諸多學院當中,恐怕天衣學院已經占據了實質上的第一把交椅,一旦敵對的兩個國家開放,天衣聖門成爲大陸暗之統治者的日子恐怕就要來到了。
到底是兇,還是吉?
每當仇無衣想起這件事,心中總是一片迷茫,盡管看不到這條路所通往的方向,卻始終有一種隐隐的不安。
拂去心中的陰霾,仇無衣帶着巨大箱子走進了分配的房間當中。
單間宿舍的價格很貴,一個月就要一百枚金币,是普通宿舍的三倍之多,而且除了單人單間以外,實際上并沒有更好的條件。
簡而言之就是坑人。
不過在這之前仇無衣也反複考慮過,得出的結論是甘願被坑。
仇無衣立刻關上了宿舍門,理所當然地,學院不會特意給學生提供藏匿财物的密室之類。
在門口的位置一眼就能将裏面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因爲空間隻有這麽一點而已,連最基本的隐蔽物都沒有。
"隻能放床下了嗎……算了,總比别的地方強點。"
找了半響也沒有尋到适合的位置,仇無衣隻好将木箱整個塞在床下,财物的上方覆蓋着幾層衣服,也算是一層保護。
财物來自朱家的車隊,單純的金币數量不算很多,交納學費和住宿費之後就所剩無幾,而那些能夠換成錢的東西也不可能一次全部甩出,這樣多半會引起注意。
做完這些,仇無衣轉手檢查木箱的鎖,由三十二條形狀各異的粗鋼絲所編織而成的鎖外觀看上去很是脆弱,而且完全沒有焊接的地方,但若不是用弦在鎖的内部以專門手法進行處理的話是絕對無法開啓的,除非進行暴力拆解。
至少這樣可以避免有人無聲無息地拿走裏面的東西,丢失了什麽也能夠快速察覺。
弦殺術不僅包括殺人的技巧,其中還涉及布置工事,陷阱,野外求生,甚至急救醫療等等各方各面的知識,一個合格的殺手所需要的一切條件都在其中。
妥善地收好木箱,仇無衣坐在幹淨整潔的床鋪上,揚起左手對着窗外的陽光,指縫當中看到的世界狹小得可憐。
正如弦殺術在天衣面前顯得威力不足的事實。
難道要放棄麽?
仇無衣忽然咚地一聲倒在床上,身體一動不動地屏住呼吸,很快整張臉就憋得通紅。
"呼……啪啪啪!"
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仇無衣連續擊打着左右面頰,讓自己從郁悶中清醒過來。
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因爲……這是與父親唯一所剩下的羁絆了,沒有這條弦,自己就真的成爲了不屬于世界的陌生人。
不知道存不存在弦形的衣骨,世界這麽大,未必這種東西就不存在。
如果真的有,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弄到手。
在床上考慮着自己的未來,很快仇無衣就遁入了夢中。
一夢醒來,天色已蒙蒙泛白。
在窗口舒展着四肢筋骨,仇無衣無意中向外望去,看到的卻是不少佩戴學院徽章的人從外面返回的情形。
這些人貌似很疲累的樣子,多半身上沾染了血迹,但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如同撿到了什麽寶貝一樣。
仇無衣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時間應該不是晨練歸來,區區一個晨練也不可能弄得全身是血,隻能認爲這些學生是從别的什麽地方歸來的,而且經曆了長時間的艱苦戰鬥。
看來天衣學院中還有不少不爲人知的秘密,仇無衣收起心中的疑惑,按照昨天規定的時間趕到了實戰考試的場所。
實際上就是學院中的大體育場而已,趕到之時,負責評分考核的老師們已經全部到場了,坐在專有的位子上相互之間低聲交談着,而要參加考試的學生則站在大體育場中央,沒有什麽秩序與隊列。
在人群中,仇無衣數了數人頭,卻沒看到範鈴雨的身影。
果然……是睡過頭了吧。
這樣的事情平均三天左右就會發生一次,十幾年間已經看慣了的東西,現在卻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拿來開玩笑了。
"哼!馬上就要開戰了,你竟然還敢在這裏發愣,膽子不小嘛。"
一個被怒氣占據的粗暴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啊?和我說的?"
仇無衣被這聲音從回憶中吵醒,疑惑不解地望着身後叉腰站着的大塊頭。
粗黑的眉毛,與大猩猩差不多粗壯的體格,以及看不出年齡大小的滄桑面孔,這張臉似曾相識,卻沒有留下什麽深刻印象。
"你……在老子面前裝什麽蒜!"
在報名處曾經被仇無衣傷了面子的大漢圓睜怪眼,七竅生煙地怒吼。
"呃……您哪位?"
慣于在陌生人面前擺出一張笑臉的仇無衣無辜地彎起了嘴角,因爲實在想不起來是在什麽時候見到這種家夥。
"你給老子等着!到時候有你好看!記住了,老子名叫郭勇!"
面色已被胸中怒火憋得青紫,郭勇氣沖沖地甩出一句狠話,揚長而去。
"這是有病啊。"
仇無衣撓着頭發,還處于五裏霧中,依然想不起來任何東西。
如果不是與範鈴雨重逢的喜悅占據了他的頭腦,或許還不至于把郭勇忘了個幹淨。
"喂,你來了呀?"
這一次,換成了女孩子毫無拘謹的大方聲音。
"期待已久了麽……噗。"
轉過去的仇無衣不禁偷笑了起來。
範鈴雨早晨雖然有好好的洗過臉,幾根不聽話的頭發卻翹了起來,可見起床的時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景。
"那當然,你可别中途被打敗了,我會失望的,這裏沒有人比我更想打敗你了。"
沒有什麽心機的範鈴雨并未察覺仇無衣的笑聲有什麽意義,認認真真地發起了挑戰宣言。
"放心,就算是爲了你,我也得堅持到最後,另外,這個先還給你,我還欠你九十九倍,以後慢慢還。"
說罷,仇無衣摘下手甲,隔空一擲,丢向不遠處的範鈴雨。
"你認真的?"
揮手接住手甲,範鈴雨反而歪起了頭,疑惑不解地看着仇無衣。
仇無衣聳了聳肩,沒有回答,擠到了人群外面。
"怪人。"
範鈴雨将手甲戴在右臂上,雙唇緩緩開啓,卻隻說出了兩個字,她覺得這個人的行爲着實不可理解,但是一點都不令人讨厭。
随着聚集過來的人數量的增加,老師們終于開始行動了,其中一個大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站在台上,清了清嗓子。
"參加實戰考試的同學們!聽好!接下來我要說的是考試規則!"
嗓音洪亮的中年人此言一出,大體育場内頓時靜了下來,包括仇無衣在内,所有考生都認認真真地側耳傾聽。
"所謂實戰考試,就是考核你們的戰鬥水準,看看你們有沒有資格接受實戰班的訓練!你們的考試内容很簡單,就是一對一的戰鬥,由我們抽簽安排。而讓你們遵守的規則也隻有兩條,第一!不準将對手緻死緻殘,第二!允許你們在戰鬥中使出一切可以使出的手段!"
頓時場内一片嘩然,第一條是理所當然的,但第二條根本就不是規則,而是給出了莫大的自由。
無論多麽卑鄙的伎倆都是被允許的,隻要能擊倒對方就是勝利,如此寬松的條件令不少學生歡呼起來,五大三粗的郭勇也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戰鬥采取淘汰制,輸一場就失去資格,隻有進入前八名才能夠進入實戰班,而且會得到學分獎勵,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
許多考生不假思索地大聲歡呼,如同他已然通過了考試。
仇無衣卻沒有與他們一起大叫,而是默默地計算着參賽人的個數。
排除一些可能是渾水摸魚圍觀的高年生,新生模樣的有接近百人,雖然隻有一級星天衣的也可以參加實戰考試,但畢竟擁有二級星天衣的要占多數。
盡管自己的天衣理論上已經達到了三級星天衣的水準,而且還鑲嵌着三條衣骨,但自己對天衣的使用技巧還很生疏,況且第三條衣骨幾乎無法使用,至少昨天與範鈴雨過的這一招就兇險之極,很難說有優勢。
其他對手之中,也很有可能卧虎藏龍。
"第一場!仇無衣對郭勇!"
裁判老師高聲喊出交戰之人的名字,身材粗大的郭勇耀武揚威地往大體育場中央的擂台上飛身一躍,竟有如風吹柳絮般的輕盈,引起了不少掌聲。
當郭勇看到另一邊慢吞吞走上前來的仇無衣,眼中立刻浮現出驚喜與憤恨相互交雜的神色。
"請手下留情……啊!你是不是我在哪見過?"
當仇無衣看到咬牙切齒的郭勇的時候,這才勉強算有了一點印象。
"少廢話!老天有眼,第一場就是你,做好斷幾根骨頭的覺悟吧!"
郭勇全身冒着怒火與怨氣,緊緊咬住了牙關。
"開始!"
裁判老師發出命令,擂台下方等待考試的衆人立刻将目光全部集中在兩人身上,希望從中判斷出一些自己的勝算。
"告訴你!你甚至摸不着我一根汗毛!"
早已等不及的郭勇獰笑着連連後退,分明是在退,口氣卻有着十足的勝算。
"嗯?"
嚴陣以待的仇無衣也不禁愣了一下。
郭勇巨大的身體在後退之中竟然一點點變得透明,很快就完全消失在空氣當中,看到這種奇怪的技法,台下觀戰的人群也混亂起來。
"這是帶有隐屬性衣骨的天衣,可能很難應對啊,對面那小子會有點吃力。"
一個老師放下了茶杯說道。
"第一場就出現了隐屬性,看來這屆新生的水平會前所未有的高。"
另一個老師随之應和道。
擂台上,仇無衣仍然站在遠處。
無論是眼睛,還是耳朵,鼻子,都感覺不到郭勇的存在,他不僅是從視覺上消失而已。
這樣的敵人……
"你去死吧!"
兇暴的聲音忽然從仇無衣背後數寸的地方轟然響起。
仇無衣的呼吸驟然凝滞,時時刻刻挂在臉上的微笑瞬間蛻變成殺氣内斂的冷光。
緊緊貼着身體的地方,湧入了一股洶湧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