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冷靜地還有謝凝,隻不過這是她的常态,而仇無衣明顯是異常。
“雖然不知道什麽叫做天地合一,不過你們現在就做得到,當初三個月的約定,想必是因爲你們早已算計到了今天。”
首先開口的是謝凝,充斥着寒氣的聲音頓時令範鈴雨和淩戚,窮奇王等腦袋比較沖動的家夥冷靜了一些。
仇無衣依舊保持着沉默。
在約定時間之前迅速擊潰始魔,這的确是令人欣喜的戰績,然而這一切和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情卻依舊在天衣聖門的謀劃之内,自己,不,所有人從始到終就沒有誰逃出過。
這種感覺,不可能令人心情變好。
天衣聖門的布局嚴密到了到何種程度?由此已經可見一斑。
“不錯。”
步九重含笑應道,承認了謝凝的全部推斷。
“目的呢?”
酒鬼大師猛地接過話茬,仿佛要掩飾自己的表情一般閉上了雙眼。
身爲與天衣聖門有着不可分割聯系之人,根據接下來的走向,或許還要選擇與仇無衣等爲敵,這是酒鬼大師無論如何都不想的,當初就這樣從天衣聖門離開,不是勇氣,而是逃避。
無論怎樣逃避,總有不能再逃的時候,那就是現在了。
“我現在雖是天衣聖門之後繼者,然而與我擁有共同血脈的還有一人。”
說着,步九重将目光投向仇無衣。
“三個月……是……聖尊的決斷?”
仇無衣艱難地動了動喉結,始終說不出“母親”二字,從開始到現在,步無極這個人所帶來的隻有黑暗而已,從未有過一絲親情。
也許這就是高位者的責任,但仇無衣依然無法理解她的心态。
“如果有疑問的話,我也可以帶你去見一見母親大人。”
步九重的态度坦然到令人畏懼,因爲他本身就是當事人之一,但他卻沒有隐瞞任何東西,就如同視爲自己如真理一般。
“不用了……說實話,我可沒有這個膽量面對她,希望你别告訴我她想看一看你和我之間究竟誰更優秀。”
仇無衣已經看到了答案,所以直接将這個答案以質問的形勢擺在了所有人面前,自然,也在步九重面前。
盡管不太清楚步無極的實力,根據推測,肯定比步九重要強,如此天神一般的人物,說不定永遠不必擔心自己的後繼者,因爲其自身很可能就是不朽的。
如果說爲什麽,仇無衣隻能認爲是某種惡趣味,例如想要親眼看到自己覆滅之類……
現實是無需扭曲的,兩個二字之間孰強孰弱是無需有疑問的事實,可是步無極還是選擇了這一做法,然而仇無衣全然不覺得這是對自己的慈悲。
“我的弟弟,事實自然是我更優秀,但你我二人之間隻有一人能夠繼承母親大人,對于有希望的人,我等要做的是給予希望,而不是在希望萌生之前将其扼殺,所以當你我下一次相會的時刻,就是以生命作爲賭注的時刻,其他的人,我等天衣聖門并不怎麽感興趣,随你們了,願意幫他也好,願意旁觀也好。”
衆目睽睽之下,步九重的聲音漸漸遠去,人早在聲音消散之前先行融入了空氣之中,早就不見痕迹。
“真是自大到令人讨厭都讨厭不起來的家夥啊。”
淩戚将帽子狠狠拽下來丢向一旁,心中有一股無論如何都發洩不出的怨氣。
“既然他這麽說,意思就是即使被圍攻也沒什麽?哼,這倒是有點意思,再怎麽說,老子也算是繼承了始魔的力量,豈能容你這樣小看!”
一直在角落生悶氣,始終沒怎麽表态的窮奇王猙獰地張開了嘴,但他沒意識到現在自己還是人形,就算是張嘴也露不出鋒利的牙齒。
“不,我們之間的對決不應該讓别人插手,到時候你們送我來這兒就好,他已經說過和你們無關,所以應該也不會爲難你們。”
仇無衣搖了搖頭,立刻否決了讓其他人幫忙這一想法,當然,現在若是真的請求的話,所有人都會義無返顧地假如對抗步九重的行列,然而這是不行的,步九重的危險隻有自己才能抗衡。
而且,聖尊之前,還有一個更加強悍的敵人号稱完美生物的夜無明。
假如說步九重還算存留着人性,夜無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兇殘,自大,不僅沒有人類的感情,更将人類視爲自己的食物。
也許聖尊還可以用語言溝通,但在這之前,夜無明是一定要面對的敵人。
但這一切也隻是建立在其中某一個可能性之上。
“哥,要是你真正證明了自己的力量在……在聖子之上,到時候會如何?”
範鈴雨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步九重,幹脆略了過去。
“到時候,她會毫不猶豫地放棄現在的聖子,所有的榮耀都将歸于他。”
不速之客的聲音回答了範鈴雨的疑惑。
實在是太多不速之客了,大家已經懶得對這些神出鬼沒的人吐槽。
“老爹……”
仇無衣的确有些話想問問父親,結果卻欲言而止。
“喂,這麽幹脆?”
酒鬼大師苦笑着搖了搖頭,因爲這是事實,所以完全不需要懷疑,兒子這個概念似乎根本就沒有在這兩夫妻身上出現過,即使當年仇鶴鳴名義上是對步無極的做法心有不忍,事實上卻依舊是爲了自己的另一個實驗。
如此對待兒子的父母,讓哪個繼承天衣聖門都沒問題,唯一的要求隻有一樣,那就是強大。
“若是你能夠奪取聖子的地位,也許天衣聖門的一切也會因爲你的存在而逐漸扭轉,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不是現在需要讨論的了。
仇鶴鳴已經不再戴着面具,滿是病容的蒼白臉色雖然遮不住俊朗的外貌,卻也使得他整個人無時無刻都透着一種生人莫近的冷漠與敵意,盡管這并非他的真實所想。
對于仇無衣,他的态度亦不會因爲父子的身份而發生改變。
“這是做父親的該對兒子說的話嗎?”
“既然你覺得不是,那就不是吧。”
在仇無衣冷冰冰的諷刺之前,仇鶴鳴隻是模棱兩可地應了一句。
然而這句話卻瞬間令仇無衣沉默不語。
因爲實在沒什麽可以交流的了,話已經說到這種份上,很難再有回轉的餘地。
人類有着比任何動物都強大的溝通能力,然而人類當中卻同樣有着比任何動物都難以溝通的個體。
“你來做什麽?總不至于特地來說這點屁事。”
酒鬼大師做出了不耐煩的表情,目的倒不是爲了驅趕仇鶴鳴,隻是想把他真正想說的話引出來而已。
“将坐标設定成天禀之頂進行傳送,具體坐标和能量由我提供,現在出發。”
仇鶴鳴全然不顧諸多奇異的目光,大搖大擺地做到其中一個座位之上,将雙手放在扶手的圓球頂端。
“能行嗎?”
淩戚向仇無衣招了招手,看到仇無衣點頭應答之後,也就接受了仇鶴鳴的坐标和能量。
隻能說别人的東西就是好,僅僅花了十幾秒,飛龍乘雲的傳送就已經結束了。
目的地,卻依然是個奇怪的地方,上次分明還是無可名狀的異空間,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奇怪的島嶼,好像根本就不是一個地方,畫風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喂,沒搞錯?怎麽好像不大一樣?”
酒鬼大師貼在窗口,沒法向外面探頭探腦,隻能小範圍地觀察外面的情形。
生機。
不知爲什麽,酒鬼大師最先聯想到的就是這兩個字,然而分明外面除了幾座懸浮于空中的小島與湛藍色的異空間之外什麽都沒有。
但生機卻是切實存在的,即使現在還沒有任何東西,島嶼與天空的蔚藍依然像初生的萌芽一般散發出無盡的生命力,仿佛隻要經過數億年,這裏就會成長爲孕育着生命的星球。
“天禀之頂當中存留着星核的遺骸,但那就隻像蛻皮的動物一樣,失去的外皮并不會對其造成什麽影響,反而會使其進一步成長,然而即使是一點點外殼……對于我等渺小的生命而言,依然是無法理解的強大力量。”
仇鶴鳴歎了口氣,略有些失落地感慨道。
“你的意思是……上次将原初物質注入天禀之頂後,裏面釋放出的生命力開始影響到了這一帶?”
酒鬼大師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
仇無衣也終于意識到究竟是哪裏來的既視感,星球之上的東西來源于星核,而現在星核得到了新的進化,抛棄了舊的東西,也就是說創造原有生命的能力也同樣被其丢棄在這裏,成爲了遺骸。
“假如你不認同星核的進化有意義,那就借着此處遺骸的力量,證明你的正确。”
仇鶴鳴形同命令一般指向已經徹底穩定的天禀之頂,那裏現在已經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光影,但其中所蘊含的生機卻是出奇的濃郁。
“新生命與舊生命之間的對決……天衣聖門想要的竟然是這種東西。”
酒鬼大師忽然擔憂地望向仇無衣,心中霎時湧上一陣悲哀,身爲進化生命的一員,竟要爲了舊生命而與自己的同胞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