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說的話,這次倒也算得上舊人相會。
這時候出現的使者,自然代表的是天衣聖門。
而且前來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宣戰,并沒有其他的選項。
所以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就算再怎麽擔心,這也是必然要發生的事實。
身居國父的日子已久,仇無衣多少熟悉了些關于禮節應對方面的知識,這一次接待天衣聖門的使者,雖然不至于像接待程鐵軒這種一國之王那樣隆重莊嚴,但基本的禮數決不可缺,即使人家來是宣戰的,也照樣要客客氣氣的讓他們宣好。
畢竟在這之前還是同盟,有些事情,對方可以做絕,自己這邊不能。
接待使者的地方選在了一處不算特别吸引人注意的宮殿之中,現在正是晚上,而且使者也知道自己不宜過于張揚,所以也十分低調,于是就選擇了這個對彼此都有利的場所。
讓一些無關的工作人員盡早散去之後,仇無衣主動來到使者所在的地方迎接。
由于是非正式的場所,所以也不需要如何闆着臉。
“沒想到竟然是你,我……嗯,貴國聖子大人今日可還好?”
仇無衣将沒有說出的“兄長”二字悄悄地咽了下去。
“一切安好,多謝您的好意,我會将您的問候轉達給主公。”
對方的回應也頗爲得體,并沒有來自強國的優越感與尊大,說話的用詞則比仇無衣更加正式一些。
“請。”
“多謝。”
在仇無衣的邀請之下,來者穿過燈火通明的道路,來到了臨時設爲會場的宮殿門口。
等待在附近的衆人也紛紛迎了出來,範鈴雨淩戚等抱着的是看熱鬧的心态,也有像程鐵軒與謝凝這般以相對嚴肅的心态所應對的。
既然同爲來客,程鐵軒也與使者互通了姓名,仇無衣邀請衆人殿内坐定,使者則自然而然地選擇了殿下站立的位置。
上一次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還隻是個跟在步九重身邊的少年侍從,但那時候已經顯露出了相當程度的才能。
之後,雖然偶爾聽到過他的姓名,卻隻是從别人口中的轉述得知而已,不曾真正見過面。
而今,少年的青澀已經完全散去,隻剩下強者的精悍。
在整個天衣聖門之中,四天極柱中的西之極柱羅力是最低調的,也是最容易被人忘記的。
很多人都以爲他的地位完全來源于步九重的厚賞,仇無衣卻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這樣,即使羅力是他的親信,甚至左膀右臂,步九重這個人也不會在大事上對其有什麽厚待。
“禀告閣下,此次我遵照主公之命令,特來送上一封文書。”
羅力雙手捧着精心塑封的文書,一步步穩重地走到仇無衣面前,禮儀毫無偏差地敬上。
仇無衣趁此機會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臉。
雖然已經成爲了青年,但羅力仍然屬于相貌比較不顯年齡的類型,如果不是較深的膚色能夠掩蓋一些,說不定還能歸類到外貌比較嫩的那一種,
不過相貌歸相貌,羅力的氣質可是絲毫不差,完全無愧于四天極柱級别的強者身份。
雖然阿萌現在就在這裏,仇無衣卻從來沒問過二人之間的詳細,而且阿萌就像要忘記過去一樣每一日都在努力工作,二人的分離說不定真的是一種無奈。
仇無衣面不改色,伸手接過文書道了聲謝,親手拆開。
其實拆不拆也知道裏面的内容了,但這就是禮儀,不得不做。
文書一開,裏面的内容卻令仇無衣沉默了許久。
上面所述的内容還真就和想象中有一點差異。
程鐵軒與謝凝立刻注意到了仇無衣表情的變化,二人無聲地交換了一下眼神,淩戚倒是沒什麽反應,範鈴雨也覺得仇無衣的沉默有點古怪,擔憂地凝望着他。
“可否讓我們先商議一下?”
過了半響,仇無衣終于開口出聲道,視線也随之轉移到了羅力的臉上,不過沒有任何收獲,羅力這個人亦不是能被人随意看穿的弱雞。
“主公并未交待與此相關的事務,我身爲一介信使并無介入的全力,是以信件的事情,閣下可自行定奪。”
羅力的回應顯得有些古闆,而且不近人情,但的的确确坦明了他自己的力場,以及透露出一個信息——這件事,說不定還有商量的餘地。
“明白了,時辰已晚,路途勞累,恕我不能親自設宴接風洗塵,住處我已安排好了,請。”
仇無衣讓外面等候的士兵送羅力前往住處,以最高的使臣級别寬帶,安排完畢之後又迅速回到了剛才的宮殿之中。
“沒想到啊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條件。”
程鐵軒将手裏抓着的文書丢在了距離自己最近的桌上。
“你們都看了?”
仇無衣見衆人都點了點頭,這才彎腰将文書撿起,仔細地收回到密封的口袋當中,準備過一段時間向其他人公開,而在這之前,必須先拿給軒轅瑾過目才行。
文書上所提出的并不是宣戰,某種意義上,似乎比宣戰要稍稍溫和一些。
“既然能夠直接提出勸降,多少也能反映出一點對面的自信。”
謝凝顯然對此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二者對她而言沒有什麽需要特别注意的差異,因爲她壓根就不相信天衣聖門。
“不得不說條件還是很優厚的。”
程鐵軒也故意以感恩戴德的口氣戲谑地說道,和平這兩個字似乎不存在于天衣聖門的字典當中。
“哼,豈能事事都随了他們的心意,這是說投降就能投降的嗎!”
範鈴雨狠狠地在大理石地面上跺了跺腳,心中的厭惡之意已然溢于言表。
唯獨淩戚相對而言沉默一些,但這不意味着她有不同的看法。
仇無衣或多或少猜出了點原因,文書上的字體顯然屬于女性,如果沒猜錯的話,估計就是出自淩戚的姐姐了,以二人之間的關系,沉默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勸降文書的條件乍一看已經寬大到了令人難以反駁的程度,不僅可以保留震國的國土與名号,皇位和軍隊等,更能夠得到天衣聖門所供應的各種技術,物資的援助。而其主要的要求隻是不得與天衣聖門敵對,以及仇無衣一行必須加入天衣聖門等幾樁不大的小事,當然,其可信度必須打上一個問号。
“文書的内容很巧妙,看似隻要幾個人做出讓步就能夠保證和平,如果立刻公開的話,說不定會在輿論上引起變向,我看還是先保密爲好。”
程鐵軒輕輕一推鏡框,臉上隻有擔憂而已。
“不錯,這些人說的話不能信,如果真答應了的話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淩戚也剛剛從沉默中緩了過來,同樣堅決地否定道。
“上面隻涉及了我這邊,沒有提及老大,也就是說假如我真的投降的話,他們肯定還要換着方法找茬兒,以爲我看不出來麽?”
仇無衣也随之附和道,頗爲不屑地笑了笑,身爲實際上的統帥,至少不能一天到晚都想着投降。
“那你準備怎麽辦?”
範鈴雨與其他人一起投以了詢問的目光。
“自然是不能答應,不過這條消息不能由我來公布,必須經由陛下之口才顯得有說服力。”
略略思索了片刻,仇無衣心中已經有了大緻的對策。
既然早已有了開戰的覺悟,就沒有必要在投降或不投降的事情上有所糾結,仇無衣也相信大家都能明白這個道理。
“沒錯,打就打,誰怕誰!”
淩戚緊握的拳頭猛地敲在了椅子的扶手之上,對仇無衣的回答完全滿意。
大不了就是一個打,還沒開打,怎知道誰怕誰?淩戚就是抱着這種簡單的思考方法而已。
“說起來,今天一整天沒看到小小雨,難道出去玩了嗎?”
仇無衣随口問道。
“好像是,中午的時候倒是和我說了一聲,還說天天呆在這裏太悶,想出去散散心。”
範鈴雨倒是一下子就回答了仇無衣的疑問。
“等他回來後就不要再這麽到處玩了,萬一真的開戰,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學姐也是,幹脆把百邪一族全都遷到修羅之國吧,還有老大,我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一想到剛才腦中悄然浮現的那股惡寒,仇無衣總覺得應當不是單純的預感。
與軒轅瑾進行了溝通之後,仇無衣也得知了她的想法,并且事先道明自己也不願意将整個震國卷入到戰火之中。但軒轅瑾依然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勸降,身爲震國的皇帝,無論如何都不能與永國在這件事上妥協,這令仇無衣安心了不少,事實也的确如此,當一點點蛛絲馬迹流露到民間之後,随之湧起的卻是遍布民間的戰意,并沒有人認爲可以用投降換取和平。
三日之後,正是仇無衣所預定的答複時間,這一次地點卻設在皇宮的正殿,并且由換地軒轅瑾親自迎接。
“有請永國使者——”
一聲長長的呼喚,羅力的身影出現在拜谒皇帝所必經的通道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