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十分清楚,仇無衣的心隻會對一個人敞開,不可能接受另一份感情。
不過一直以來柳莓莓都期望能夠親眼看到這個人一眼,想知道究竟怎樣的人才有資格擁有仇無衣的心。
郭勇暫時帶領受損的艦隊離開了仇無衣,答應以最快的速度修好船,本來浮遊都市的船塢中就有完善的修理設施,可是那些東西完全都不懂該怎麽用,關于舊帝國時期遺留的東西,現在的人無法使用的還非常之多。
在仇無衣的請求之下,郭勇選擇了距離啓明星伯爵領相對比較近的幾處隐秘據點,海盜們都有這樣的據點,不僅能夠提供藏身之處,還能進行補給,醫療。
當然,浩浩蕩蕩一大支艦隊無論怎樣都不可能避開他人的耳目,所以艦隊被分成了若幹小支的艦隊,最爲巨大的旗艦更是選擇了單獨行動,如此一來,存在感就降低了不少。
但這樣仍然沒法完全躲開其他海盜的視線,不過這就在仇無衣的預料之中了,完全逃避也不是個辦法,而且适當的暴露目标對将來多少有些益處。
淩戚選擇了暫時跟随仇無衣行動,因爲巨大的浮遊都市不能随意亮相,更不能大大咧咧地開到領地當中,僞裝成雲的浮遊都市潛藏在近海中,附近由郭勇的一些海盜船負責警戒,沒有人敢随便靠近,無論是商船還是戰船。而且浮遊都市也負責了這一帶的海底警戒,警戒目标自然是神出鬼沒的黑色戰艦,但是那艘戰艦再也沒有出現過。
本來仇無衣想讓範鈴雨直接先回到修羅之國,傳送門的入口在浮遊都市中,萬一有什麽緊急情況很難快速到達,但是範鈴雨堅持想看看仇無衣的領地。在空島隐居修行的這兩年,她根本沒有踏足外面的土地,一戰之後又直接前往了修羅之國,這些日子裏即使不在修羅之國也隻能呆在船上或浮遊都市上,仇無衣心中也理解她的郁悶。
所以帶她回到領地,也有着散散心的想法,反正身邊修羅之國的食物儲量也足夠。
一些領地中的士兵将圍觀的群衆向外面驅趕了一段距離,沒有直接把他們趕走,其實如果現在這些士兵沒有執勤的任務的話可能也會湊到圍觀群衆當中,水朝陽和焦木訂出的軍法雖然嚴格,卻不在這裏嚴格。
柳莓莓第一眼看到的是向着自己微笑的仇無衣,無論何時何地,那個笑容都是一樣的溫暖而充滿安全感,隻不過那個笑容不會被任何人獨占,就算是在街邊閑逛,仇無衣同樣挂着這個笑容面對所遇到的一切人。
“喲!人氣還不錯嘛,就比我差一點點了!”
淩戚從銀色巨鳥上飛身躍下,在後面猛地拍了仇無衣一掌,哈哈大笑。
“樣本數量你考慮過沒有?”
仇無衣無奈地聳了聳肩,沒錯,人氣的确比她差一點點,問題是那浮遊都市上的居民就那幾個女孩子而已,一個個被迷得像什麽一樣。
柳莓莓的視線也就轉移到了淩戚的身上,她看出了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絕對非比尋常,至少完全不介意身體上的接觸。這裏其實有所誤會,在震國,民風相對保守,而淩戚則是永國出身的人,而且完全沒有女性的意識,所以才會顯得如此親密。
修長的身體就像一隻潛伏在陰影中的豹子,無論從哪裏看都是令人怦然心動的帥氣美女,金色的秀發與大海般的雙瞳更是柳莓莓從未見過的,充滿了未知的魔性。
牛仔帽大大的帽檐陰影遮住了半邊的眼睛,這反而使得淩戚的一舉一動顯得越發飒爽帥氣,某種意義上,和仇無衣的确有一定程度的互補,可是柳莓莓卻不覺得她就是那個能讓仇無衣朝思暮想的人。
于是柳莓莓的目光就移向了還在鳥背上的範鈴雨。
當看到範鈴雨的瞬間,柳莓莓突然覺得一陣茫然。
剛剛修剪過的短發青春俏麗,可是發色實在是不敢恭維,一半發黑,卻又漸漸轉爲金黃,兩種發色漸變的部分幾乎有一種枯草的感覺。
論起相貌,範鈴雨在諸多美女之前并沒有顯得如何出彩,無論是淩戚還是柳莓莓都要勝過她一籌,即使已經踏入二十歲的邊緣,在空島的避世生活卻沒有給她帶來與年齡相符合的成熟,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心情也不懂得圓滑處世,某種意義上,卻又是一份難得的清純。
難道是她?
柳莓莓的心中有一絲預感,但是親眼所見到的事實卻又與想象中不太符合,在她想象中,仇無衣心愛的女子必然是一個傾城傾國的絕世佳麗,而且二人之間的感情必定踏過無數荊棘才終以結合,其中的艱難困苦絕非常人所能了解,不過現在這種感覺實在是微妙。
甚至柳莓莓開始覺得有些不平,理想與現實之間的溝壑令她一時之間全然無法理解。
“會不會有點高?”
仇無衣站在金屬巨鳥的下方,向鳥背上的範鈴雨伸出了手。
“有空島高嗎?”
範鈴雨莞爾一笑,自然不是因爲鳥背太高而下不來,城鎮,店鋪,甚至人,這些情景居然已經變得陌生了,所以才令她暫時陷入了感慨的漩渦。
輕輕抓住仇無衣的手掌,範鈴雨自鳥背上一躍而下,柳莓莓複雜的目光始終緊鎖在二人身上,說不清是悲哀還是疑惑。
當範鈴雨的鞋子底部與大地接觸的瞬間,地面突然像心懷恐懼的人類一般顫抖起來,而這種顫抖又并非單純的地震,實際上,大地沒有震動,震動的是每一個人的心。
在場的平民足有上千人,眨眼之間,這些毫無抵抗力的平民瞬間癱倒在地,翻着白眼失去了意識。稍好一點的是經過武者訓練的士兵們,不過也隻是稍好一點而已,十幾名士兵無一例外也全部被心中爆發的激震駭得倒地不起,其中大約三分之一左右沒有失去意識,可是這反而比直接昏迷還糟,在恐懼的煎熬之中,他們的眼神早已一片死灰,口中開始不受控制地胡言亂語。
“喂……你做了什麽!”
淩戚順手抓住身旁的巨鳥翅膀,一陣陣來自大腦的沖擊已經令她頭暈目眩,不過恐懼感卻沒有擴散到她的身上,隻是覺得難受而已。
“……”
柳莓莓雖然沒被擊倒,雙腿卻已經完全癱軟,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就在範鈴雨落地的一瞬,柳莓莓的腦中浮現出無數難以理解的畫面,火山噴發,大地開裂,席卷一切的海嘯與暴風摧毀了一切,還有火焰中哭泣号叫的人群,這些無助的人群當中似乎還有自己。
這些景象是幻覺?還是曾經發生過的現實?柳莓莓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她已經十分明白,那就是整個星球因爲範鈴雨踏足于地面而陷入了恐懼。
仇無衣完全不曾預料到會有這種情形出現,稍稍一回想,的确這一路上範鈴雨不是在空中,就是在大海的島嶼上,完全不曾接觸到陸地,吓得趕忙沖了過去。
萬幸,天變地異的幻覺僅僅出現了不到一秒,之後一切就恢複了平靜,而範鈴雨自己卻什麽都沒意識到,還以爲周圍有敵人出現,無意之間散發出一絲戰意。
“沒關系,不是敵人,小雨你冷靜點,莓莓你還好嗎!”
見情況稍有好轉,仇無衣一面安慰範鈴雨,一面回頭向柳莓莓喊道。
柳莓莓的眼神像死了一樣凝固在眼眶之中。
剛才範鈴雨所散發出的一絲戰意徹底粉碎了她的的成見。
現在柳莓莓終于明白,眼前這個看似平凡的女孩子雖然沒有令人羨慕的美貌,卻是一個足以令大地屈膝的怪物,武神的力量在她面前也猶如嬰兒一般,能讓天與地恐懼的人,卻能夠溫柔地依偎在仇無衣的懷中。
如果這不叫般配,還有什麽能夠稱之爲般配?
或許這就是世間的真理,能夠并肩飛翔的永遠隻有雄鷹,再美麗的孔雀也無法沖入遙遠的雲端。
柳莓莓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愚蠢了,竟然連這種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
掀起這一陣恐懼波濤的,自然是範鈴雨體内所蘊藏的龍魔之力,現在她還無法完全控制這種力量,隻是将其壓抑在體内而已,偶爾也會在無意之間釋放出來一點點。
幸好隻是一點,如果釋放出來的是完整的力量,在場的人除了仇無衣和淩戚以外,必定不會留下幸存者。
龍魔的恐怖已經刻入了人類的基因之中,隻要是人類,無論實力如何,都會在此時感覺到極端的震撼。
“對不起,吓到你了,還好吧?能不能站起來?”
範鈴雨掃視一圈,發現唯獨柳莓莓好像還能站起來,連忙一臉歉意地在他面前彎下了腰,友好地伸出手來。
“謝謝。”
柳莓莓的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了出去,與伸到眼前那隻不算大,卻十分滾燙的手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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