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胡須和刀疤的船長頗帶幾分自豪地指向遠方,在船上的這幾天,仇無衣已經獲得了所有船員的尊敬,但是這些人一提到自己艦隊的旗艦,一陣強烈的榮譽感仍然會油然而生。
“厲害。”
仇無衣曾經設想過這艘船的樣子,不過當自己親眼看到的瞬間,立刻明白了自己想象力的缺乏。
除了旗艦以外,海面上停泊着上百艘塗成金色的戰艦,這些戰艦如果炮火齊發,估計能夠在半天之内就把一個靠海的大城市化作灰燼,走到哪裏都會給人帶來強烈的恐懼。
如果在這浩浩蕩蕩的艦隊當中,突然出現一艘足有兩艘戰艦高的龐然大物,其威勢該多麽的誇張。
那足有兩百米長的超巨型戰艦,正是海盜王的旗艦。
金屬裝甲,具有炮塔構造,口徑龐大的主炮接連坐落在船體之上,俨然已經跨越了一個不同的時代,看不到明顯的風帆,而巨大的煙囪則表示它已經進化到了其他動力的階段。
若非它現在就停泊在那裏,仇無衣還真不太敢相信永國之外的科技樹已經發展到了能夠運用蒸氣動力制造戰艦,不過仔細想想,既然已經出現了動力車,或者也會有人将動力車的理論加在艦船之上。
“這用的是動力車的原理麽?”
仇無衣忍不住問道,海盜王之所以能夠縱橫四海的原因,恐怕一大部分都在于這艘劃時代的旗艦。
“正是如此,大船長爲了開發這艘船,差不多用掉了八成以上的财産,如您所見,在海上,除了永國以外,再也沒有能夠阻擋我們前進的力量。”
這船長的話雖然有些誇張的成分,但仇無衣還是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個細節,永國。
既然這麽說,就證明永國的确已經制造出了能夠與之一戰的艦船,從今開始,海戰的概念可能也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戰艦一路都沒有遭到阻攔,似乎其他的船已經知道這艘船上的貴客,紛紛主動讓開一條通道讓它靠近。
“有緣再見了。”
仇無衣告别了共處數日的船員們,在兩個衣着不太相同的水手引領之下登上了海盜王的旗艦。
這兩個水手的打扮已經近似軍人,每個人身上都穿着同樣的制服,但是顔色不同,或許船上的船員身份都是以制服顔色來區分。
“大人,歡迎來到我們的旗艦複仇之箭号,大船長在船長室等着您,請問您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身着較深顔色衣服的水手躬身行禮道,儀态不比一般領主貴族家的管家差多少。
“不用,我總算也是武者出身,說真的,現在我對你們的的大船長更感興趣些,立刻安排會面吧。”
仇無衣随便揮了揮手,在海盜船上還有這麽多奇奇怪怪的繁雜禮節,也不知是不是估計到了自己的領主身份才這麽做的,其實真的有點不大習慣。
水手沒多說什麽,直接在前面帶路,仇無衣也就跟在他的後面。
進入到了船的内部,仇無衣裝作無所事事的模樣将所走過的路全部記在了心中,沿途都是分布整齊的通道,每個水手掌管什麽職責一目了然,絕不會看錯,的确有幾分軍隊的氣質。
臨近了船長室,周圍的布置也不見得如何豪華,與一路上所看到的也沒有太大區别,隻是多了幾個奇怪的魔獸頭骨裝飾在過道兩邊而已。
“大人請,前面就是船長室,大船長在裏面等着您。”
水手再度像管家一樣鞠了一躬,另一個跟來的水手前去打開了大門,仇無衣向二人點頭緻謝,大步走向正前方的船長室。
“啊!”
剛一踏進船長室,腦袋立刻像顱骨中被打進一枚釘子般疼了起來,眼睛驟然一抹漆黑。
“喂!你這家夥,怎麽啦!”
粗豪的聲音比耳朵邊上放了一個舉行擴音器還吵鬧,雖然魯莽,卻帶着深深的擔憂。
“沒事,頭疼而已,一恢複記憶就頭疼,你這家夥……竟然當得上海盜王?”
仇無衣深深吸了幾口氣,将腦中湧出來的記憶一絲絲的理順,臉上突然浮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還說我?來你這兒之前我可是搜集了不少關于你的情報,吓了我一跳好嗎!當年誰想得到你這家夥竟然變成了這種殺人變态,喂喂,你這些年究竟在永國經曆了什麽?”
海盜王見仇無衣好像沒什麽大礙,立刻打開了話匣子,毫不顯得生分。
相貌與數年前相比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當然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他少年時候相貌比較顯得老,那時是一張大叔的臉,現在也是,十年後,二十年後,可能到了五六十歲以後就會比同齡人看起來年輕一些。
血紅色的天鵝絨大披風,點綴着許多閃亮銅釘的厚重外套,以及所有船長都喜歡的達達尼昂式帽子,這一套穿在身上也的确顯得威猛有加。
“郭勇,沒叫錯你的名字吧?”
仇無衣也覺得奇怪,腦中失去了這麽多重要的記憶,結果居然還想得起這個人的名字。
“廢話,我可是跟着你的名字找來的,啓明星伯爵仇無衣。”
郭勇随手丢來一瓶沒有開封的葡萄酒,大嘴一咧,最後幾個字還特意加了重音。
這兩個人,曾經還是仇敵。
不過因爲郭勇實在太蠢的緣故,屢次算計都沒有成功,結果還差點死在深山裏,多虧仇無衣死馬當活馬醫治愈了他的傷口才勉強活着回到了學院,在這之後,兩人之間的關系就緩和許多了。
如果一本書中出現一個這樣的角色,估計活不過五十萬字,卻不想今日居然獲得了如此誇張的成就。
“記得這東西麽。”
仇無衣往懷中一探,摸出了那一柄随身攜帶的短刀,抛到郭勇面前。
“怎麽不記得!”
郭勇也順手将衣襟扯開,哈哈一笑,露出胸口的一道巨大傷疤,那正是仇無衣縫合起來的。
相視片刻,仇無衣忽然有種微妙的輕松感,隻因爲一個長久不見的人居然能夠交出自己的名字,按理說,和郭勇之間的交情一點都不深,不過時過境遷之後,心态也就随之發生了各種變化。
“你是怎麽當上海盜的?”
仇無衣擰開酒瓶,這疑問已經塞在心裏好久了。
“哈?我家祖上開始就是幹這行的好不好?隻不過除了我以外都沒混出個名頭。記得當年你提前畢業進了天武堂,我就覺得憑着現在天衣的發展,用來當海盜絕對有用,然後就找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兄弟,我爹也支持我,然後就變成這樣了。倒是說你,明明是天武堂的高材生,我還以爲你肯定要加入天衣聖門,結果放出個你壯烈犧牲的消息,結果我再一打聽,居然在這兒?”
郭勇說得輕松,其中其實蘊藏着無數艱辛與危險,遠遠不是一句話就能道明的,同樣,他對仇無衣這些年的經曆也相當感興趣。
“這件事,說來話長……”
仇無衣猶豫了一刹那,還是決定将這些事情原原本地說出來。
這一說,就是将近兩個小時,其中郭勇不斷地好奇發問,占了不少時間。
“你……你這經曆……簡直讓人無法相信哪。”
郭勇手中的酒瓶自從擰開之後就沒有喝過一口,仇無衣講述的事情猶如騙人的謊言一般光怪陸離。
“可這就是實話,你不信我沒辦法。”
仇無衣用葡萄酒潤了潤喉嚨,講得時間長了,也覺得幹咳。
“毛雄那家夥是你幹掉的啊?那人太好殺戮了,經常濫殺無辜,我還以爲他去五星島是有了修心養性的想法,沒想到竟然還挖出了這種東西。你知道嗎?前幾天我聽到開戰的消息就準備來幫你了,結果你好像半天就殺光了好幾萬人,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平時看起來不起眼,結果随手就能做出點吓死人的事。”
不知是在誇獎還是在揶揄,郭勇心悅誠服的神情卻是如假包換的,正所謂不愧是什麽什麽高手,是在下輸了。
“你不也是一樣,誰能想到你弄出了這麽大的艦隊,還有這旗艦,怎麽看都是永國的風格麽。你從那邊過來的?不對,在永國沿海做生意是不是很危險?我記得他們也有很大的戰艦。”
仇無衣也針鋒相對地給予了相當程度的還擊,至少自己的确被戰艦和郭勇的成就吓到了,這也并非互相吹捧。
“永國……難道你竟然不知道?永國和咱們烈國的事兒?”
郭勇放下了酒瓶,聲音卻忽然沉了下去,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成了陰影,或者說愁雲。
“不知道,這裏窮鄉僻壤,情報費都掏不起,永國怎麽了?還有烈國又出了什麽事?”
仇無衣從郭勇的話語中讀出了他的不安,情緒頓時也被他染上了緊張的顔色。
“你……你這家夥明明剛打完仗,竟然不知道你們震國現在戰争突然變多的原因?”
郭勇的手掌無意識間猛地一捏,将剛剛放在桌上的酒瓶捏得粉碎,深紫色的液體順着他的指縫不住流了下去,一種異樣的痛苦出現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