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兩道,眨眼間,十餘道光芒此起彼伏,與另一個方向湧現的相似銀光彼此交叉碰撞,清脆而不失厚重的金屬聲響彼此交疊,竟幾乎沒有時間上的間隔,使得疊在一起的聲音拖得奇長無比。
一聲聲撞擊漸漸變慢,終于,兩個人影再一次交叉成十字型的光華之中分别退向了相反的方向,一個在半空中垂直落地,手中的長柄鐮刀着實威風凜凜,而另一個則貼着地面滑行了将近百米的距離,同樣的鐮刀,刀刃部分卻深深地陷入了地面一半,若非這樣,恐怕也無法這麽快穩住身形。
仇無衣拔出深入地面的巨大鐮刀,将其化爲紡命之線,數百米開外,銀色人也恢複了以往的淡定,手中的武器同樣消失不見。
随手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水,仇無衣連一秒半秒的時間都不願放過,體内的自然恢複能力立即開始迅速運作,将消耗的力量再度補完。
時間的概念已經消失了,從隻能與銀色人過上一招,到現在能夠堅持半分鍾的全力猛攻,也許過了幾個星期,也許是幾個月,而這一切的根基正是對身體的掌控能力。
四足的野獸擅長四隻腳奔跑,人雖然有四肢,伏在地上卻無法像野獸那般敏捷行動,這就是适應力,不同的身體需要不同的方法來适應,轉變爲紡命之線結構的身體雖然與人類外形一緻,其中的差異卻比人和四足野獸之間的差距還大,而且這種差異還是無法立即發現的。
而最爲适合紡命之線的形态,其實正是聖尊所制造出的完美生物夜無明,她不僅擁有吸收世間萬事萬物的能力,同樣也有着最爲精确的控制紡命之線的能力,然而她的成長尚且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到達巅峰,而本身就不夠完美的仇無衣即使經曆再多的努力,也隻能達到一個無限接近的近似值而已。
天衣與尋常身體之間的隔閡在修煉之中已經消失了九成以上,現在雖然已經能随心所欲地操縱構成身體的紡命之線化作武器或者其他形态,但思想中仍然有一點點的時間差,也就是說大腦還差一點點才能完全接受身體向天衣的轉化,假如打破了最後的這一層關卡,或許對于天衣的理解就能夠更上一層樓。
其實,消除在意識中人體與天衣之間的障壁還隻是第一步,即是趨向天衣的一步,也是遠離人類的一步。
所以仇無衣才在這裏夜以繼日地以銀色人當做對戰目标而修煉,從始至終,銀色人沒有一次主動發動進攻,但對于仇無衣一切具備攻擊性的行爲全都應對得滴水不漏,至少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找出取勝的訣竅。
這段時間中,仇無衣除了修行以外,連基本的睡眠都很少有,憑借近似永動機的身體夜以繼日地修行,少量的進食與睡眠隻不過是爲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了一個人類的生活方式,以及有效地加速體力和精力回複。
仇無衣真正得到的收獲還不止這些,寶貴的實戰經驗也是非常難得的,修羅之國雖大,卻沒有能夠彼此交手的勁敵,固然還有三元将這般的強者,但這些人是不可能時時刻刻屈尊出手的。
在與銀色人交戰的過程中,仇無衣親眼目睹了無數自己慣用招式的不足與空白,銀色人的應對至今爲止從未失誤一次,有些反擊甚至遠遠超出了仇無衣自己的預料,時間一長,可謂受益良多,那些可能出現破綻也就漸漸得到了補全。
隻是距離勝利似乎還遙不可及,如果不将銀色人徹底擊敗,就不可能通過這個試煉。
仇無衣不認爲自己的時間是無窮無盡的,在自己被封閉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外界的時間一直在流動,各式各樣的事情也會不可控制地蜂擁而來。
想到這裏,仇無衣再度召喚出已經完全熟悉了的戰斧,隔得遠遠的就放出了強烈的攻擊意圖,到了現在,對銀色人反擊的規則已經了如指掌。
縱使相隔數百米,銀色人依然迅速做出了反應,手中出現的武器是和仇無衣完全一緻的戰斧。
戰斧沉重,奮力一擊就将無數塵土卷向了高空,而今,仇無衣一招一式之間的攻擊力已經決不能同日而語。體内蘊含的力量也已經遠遠超過了失去一切衣骨之前的程度,隻是失去的衣骨當中還蘊藏着刃紋技能,所以現在雖然力量強大,卻無法使出以前的絕技,隻能依靠弦殺術中所修煉的技法與新掌握的一些技能戰鬥。
弧月狀的銀光從地面一直揚到高空,與其說閃光,倒不如說是一種近乎于有實體與無實體之間的能量波。
銀光雖淡,卻能将柔和而又漫無邊際的黑暗徹底撕裂。
黑暗之中卻看不到仇無衣自身的行蹤,不僅如此,連戰斧都好像在瞬間消失了蹤迹。
漫長的修煉當中,仇無衣一直在審視自己的不足,隻有在強敵面前,一個人才能真正靜下心來考慮這些。
自己的種種絕技,究竟适用于什麽樣的狀況之下?紡命之線瞬息萬變,能夠凝結幻化成各種武器的模樣,究竟是以輕靈爲主的弦系攻擊爲主,還是要以一擊必殺的戰斧爲主?兩種截然相反的流派也意味着仇無衣心中對于自身的疑惑與不解。
的那是現在,仇無衣已經醒悟了。
不拘于武器的變化才是自己的最大優勢,而最适合自身的攻擊方式,天空,大地,海洋,甚至宇宙,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戰法,就像對面的銀色人一樣,無論遭遇到什麽樣的進攻,總能夠拿出一套有效的戰術面對。
所以,在榨幹銀色人能夠帶給自己的所有經驗之前,仇無衣不準備從這裏離開。
戰斧的光芒沒有落空,或者說,銀色人沒有令它落空。
本來應當斬向空氣的一擊,銀色人卻主動将它擋了下來,自然,用的也是戰斧,而且斧刃之間碰撞的位置也分毫不差。
不知是否因爲察覺到了仇無衣心境的變化,銀色人的動作竟然變得像模像樣,反手掄起戰斧的姿态竟然頗爲英俊潇灑,比真正的仇無衣更有些豪傑的氣概。
仇無衣一斧與銀色人彼此相擊,手腕之間傳來的壓力比之前輕松了很多,至少十幾招之間不會感到疲憊。
如果換成以往的仇無衣,大概會奮起一擊,将更猛力的一擊轟向銀色人。
然而仇無衣微微一笑,雙手迅速回勾,戰斧的斧刃部分忽然化作了鐮刀的後背,同時斧柄再度伸長,延長的鐮刀從銀色人的戰斧之上擦了過去,一直沖向它的腹部。
銀色人反應之迅速依然如故,手中的戰斧同樣瞬間化爲鐮刀,擡起一腳踢在仇無衣鐮刀的頂端,兩支鐮刀的刀刃也立刻勾在了一起,難以分開。
仇無衣仿佛早已預料到了對方的變招,當鐮刀的刀刃與對方的利刃之間發出刺耳摩擦聲的瞬間,彎彎的刀刃再度縮進了鐮刀的柄部,而鐮刀的頂端則生出了銳利的槍尖。
若是銀色人的反應快上一步,現在說不定已經踏在了槍尖之上。
長槍脫離了鐮刀的束縛,向上猛力一揚,雖然沒有發揮槍尖的殺傷力,甩動起來的槍身卻也有着不小的威力,槍身攻擊的目标正是銀色人的臉頰。
銀色人卻不慌不忙,兩手輕描淡寫地一搓,正好将手中的鐮刀也化作長槍,他将雙手向後收回,延長的槍柄恰巧擋在自己面前,兩根長槍也像之前一樣撞在了相同的位置。
數次沖擊全部傳到了仇無衣的體内,雖然不至于令人受傷,五髒六腑之間到處亂竄的能量波也十分不是滋味。
好幾回進攻都沒有抓到要點,仇無衣心中一橫,幹脆借着二人長槍相互僵持的停頓機會放開了左手,指尖當中飛出的銳弦宛如刀尖被太陽映出的寒光,靜悄悄地向着銀色人的咽喉飛去,同時右手奮力向前一壓,想要借着這一擊摧毀銀色人的防守。
銀色人的兩隻手仍然握在槍身之上,紋絲不動,仇無衣心中一喜,以爲自己的動作超出了他的預判範圍,誰知道銀色人竟然幹脆利落地同時放開了雙手。
铮——铮——
兩聲清脆的碰撞,銀色人指尖當中甩出的同類細弦将仇無衣的銳弦輕輕撥開,猛烈之極的力量将堅韌程度稍遜一籌的銳弦即刻震斷,仇無衣心頭一驚,正待再度改變攻擊方式,銀色人使出的餘力卻将他遠遠地震了出去,長槍也脫手而出。
絕對不是巧合,當長槍落地的瞬間,仇無衣猛然看到銀色人丢出的長槍事先就落在了那裏,兩柄槍交叉形成了x狀,依然分毫不差。
仇無衣就地一滾,站起身來,提起了百倍精神,将剛才的經驗默默記在心中,稍一思考,繼續出擊。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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