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元将面具之下浮現出一絲微妙的笑容，沒有繼續攻擊仇無衣，任憑金色的氣息在周身纏繞。
金光閃耀之時，魔獸的巨大咆哮聲始終回蕩在天穹各處，若是仇無衣腦中的記憶完整，必然會立刻說出這一招的名字——龍脈呼吸法。
也正是這一招觸及了仇無衣心中極爲重要的一絲記憶，當眼睛看到金光缭繞，耳朵聽到魔獸咆吼的瞬間，精神上的沖擊竟然跨越了精神的範圍，直接傷到了他的身體。
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候有時會急火攻心導緻吐血，現在仇無衣所面臨的狀況也是如此。
刹那間的沖擊力實在太大，仇無衣竟然直接陷入了深層的昏迷，神智崩潰，人也倒在地上無法起身。
這當然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任何人都能在此時置他死地，但人元将依然沒有動手，仿佛這種展開才是他所需要的。
也就是說，仇無衣看到龍脈呼吸法之時所遭受的痛苦也完全在人元将的預料之中。
黑暗。
失去了意識之後的世界，能感受到的隻有黑暗。
仇無衣緊緊閉合的雙眼慢慢地擡起，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一團極爲微小的光芒。
怎麽回事？
幾乎凍僵了的大腦緩慢地轉動着，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幾乎邁不上隻有手掌寬的階梯。
但大腦依然是活動的，盡管非常慢，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也像走馬燈般浮現在仇無衣的意識當中。
“原來如此……我看到了這樣的東西……所以才……”
仇無衣掙紮着想爬起來，身體卻連根手指都無法活動，腦子裏的記憶倒是越來越清晰。
那一招，分明就是自己最愛的人所擅長的絕技之一，雖然名字想不起來，但現在能夠清楚地記得那瞬間由黑轉金的秀發，火爆，帶點男孩子氣卻不失可愛的性格，有時候還是個又貪吃又容易肚子餓的麻煩家夥……
也許她不是一般男人眼中的完美戀人，但是自己已經立下誓言，要與她共度一生。
現在還不是誓言破棄的時候。
所以，不能在這裏倒下。
“哦？終于覺醒了……不，還差一點。”
人元将從始至終都在默默地注視着仇無衣，他看到一個尚且有點虛弱的軀體慢慢從地上爬起，艱難地立在幾乎能将身體吹飛的壓力之中，雖搖搖欲墜，卻倔強地不肯倒下。
“多謝……”
仇無衣的口中擠出兩個生澀的單字，忽然雙拳猛握，向着高高在上的人元将一點點擡起了頭，目光之中的溫度也在漸漸上升，刹那之間，熾熱的瞳孔已然宛如烈火。
若不是剛才親眼見到龍脈呼吸法，恐怕關于深愛之人的記憶不知何時才能覺醒，之前與她點點滴滴的日常生活已經極爲完整清晰地出現在記憶當中，可是還差一步，最後一步，她的相貌與名字無論如何都無法回想起來。
當頭腦冷靜下來之後，仇無衣已經意識到這是人元将故意爲之。
“很好，迷途的異邦人，你先不要感謝我，這一切都是偉大的藍血者所預料到的而已，既然如此，作爲獎勵，我給你看一件有趣的東西。”
人元将展開左手，右手将左手的手套一個指尖一個指尖地摘下，手套下面是一隻強壯的手，顯然屬于一個強壯的戰士。
“你的絕技嗎？”
仇無衣向後退了一步，撲面而來的強大力量因爲人元将摘下了手套而開始猛烈膨脹，但戰意卻十分不明顯，這尤其令仇無衣不解。
“某種意義上，也算一種難以模仿的絕招了。”
人元将随手将手套收入衣袋，随後取出一塊切割得方方正正的黑色礦石，赫然就是仇無衣最近才發現其真正作用的刀神金。取出之後，人元将把刀神金放在展開的左手當中，右手在它的表面輕輕一彈，指尖泛起一陣金光。
金光正是人元将使出龍脈呼吸法之後升騰于全身的真氣，在他彈擊的時候，刀神金發出了一聲脆響，并沒有被他的真氣所破壞。
“刀神金？你拿出這種東西，到底有何用意？”
仇無衣的眼眉随着刀神金的出現緊緊地皺了起來，刀神金的秘密自己已經清楚了，那就是破壞真氣，即使是人元将，很可能也無法憑着自身的真氣将其摧毀，就像剛才那樣。
“稍安勿躁，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種東西的特性，那就好好看着。”
人元将似是在喝斥，口氣卻并不嚴厲，他的左手依然保持着平伸的模樣，将掌心攤開給仇無衣看。
起初，仇無衣不太清楚人元将想讓自己看什麽，目光就落在了堅硬的刀神金之上。
突然，仇無衣的瞳孔劇烈一縮，視線化作了一簇刀鋒，仿佛直接穿過了刀神金。
差不多有拳頭大的刀神金忽然變小了，變成了扁平的模樣。
仔細看去，并不是刀神金本身變小，而是因爲它沉入了人元将的手掌。
或許……不是沉入，而是被人元将以某種力量吸收到了體内。
人能夠吸收這種東西麽？
仇無衣的腦中驟然出現了一抹空白，仿佛某種記憶随之蘇醒，然而卻被奇異的力量重新封印，所以沒有出現頭痛。
“你在吸收它？”
顧不得檢查腦中記憶的新變化，仇無衣的聲音之中帶着幾分急切。
爲什麽人元将要展現出這種力量？這絕不是單純的炫耀，吸收刀神金又意味着什麽？對自己而言又有什麽樣的意義？仇無衣不清楚，他渴求答案，渴求人元将說出那個答案。
“果然，身爲異邦人的你，似乎還沒有覺醒這種能力。”
人元将惋惜地說道，他左手的掌心已經空空如也，吸收了刀神金之後，他的身體也沒有因此而發生什麽奇特的變化。
“我？異邦人？你是說我也具有這樣的能力？可是這有什麽意義？爲什麽我要吸收它？”
仇無衣恨不得揪住人元将的衣領将所有的疑問灌注在他的大腦當中，他越是表現得神神秘秘，這一切就越是令仇無衣疑惑的同時而感到莫名的不安。
是的，不安，就像暴風雨之前的寂靜，盡管連仇無衣自己都不知道這種不安來源于何處。
“自然是力量，異邦人，你似乎應當意識到你所擁有的力量是不同的，也是不可能容于這個世間的，隻要給你時間，給你契機，你也許會超越一切，然而你的内心可能一直在抗拒什麽事情，所以才封印了這種吞噬的力量。”
人元将所說的東西有些語焉不詳，但他的所指卻非常明确，那就是仇無衣應當也有将刀神金融入體内的能力。
“你是說我……在抗拒？抗拒獲得力量的途徑？别開玩笑了！我爲什麽要這樣做？還是說……這種力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
心中的激動令仇無衣的語速快了許多，人元将所散發出的壓力也似乎影響不到他的身體了，一聲聲怒吼般的質問接連抛了出去。
“哈哈哈！很敏銳，不愧是偉大的藍血者所期待的答案。異邦人喲，你的直覺是完全正确的，雖然我不能告訴你這塊刀神金中力量的秘密，但是我能告訴……不，警告你一件事，如果以這種方法獲得力量，将來有一天，或許你會走入無法接受的結局！選擇吧！嘗試着吞噬它，還是繼續以自己孱弱的身軀進行徒勞的修行？”
人元将的心情好像随着仇無衣的激動也激動了起來，不知是威脅還是警告，他的一番話，令仇無衣暫時平靜了下來。
因爲他說得沒錯。
仇無衣早已意識到自己體内的力量并非借藉由修煉而來，到現在爲止，更接近于一步步的解鎖，也就是說這些力量本來就存在于體内，隻是因爲失憶而記不得而已。
無法像武者那樣修練真氣，腦中又對天衣有一種莫名的排斥感，鍛體，冥想，一切方法都嘗試過了，沒有一種能夠起到真正的效果。
如果要變強，難道隻剩下吞噬其他東西這一種選擇了麽？
人元将所說的無法接受的結局又是什麽？那絕對不是單純的恐吓。
“呼……”
沉默的仇無衣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
事情原來這麽簡單，反反複複思考才不符合自己的性格。
“決定了？”
人元将不冷不熱地戴回了手套，将手掌向仇無衣所在的方向輕輕揮去。
“我認識一個女孩子，她曾經被過于殘酷的經曆所壓倒，最後決定放棄了爲人的資格，成爲了冷酷的殺人魔鬼……她不再想做人類的誓言，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仇無衣閉上了雙眼，當時發生的一切重新浮現在腦海當中。
“你的選擇？”
“我佩服她的勇氣，放棄人類身份的勇氣，而我卻一直在自欺欺人，你說得對，一切都是因爲我的膽小，懦弱……可是我還有未謀面的家人，還有現在依然想不起來的愛人，所以我——不可能後悔！”
怒吼如同平靜的海面上突然蕩其滔天巨浪，仇無衣的雙手之中驟然多出一根粗大的刀神金，随即猛地張開了雙眼。
十根手指已然深深地陷入其中，碩大的刀神金竟然融化了，化作一條條宛如具有生命的絲線，瘋狂地湧入仇無衣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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