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剛才的驚訝沖暈腦子的村民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照規矩,強者絕不能對弱者随意出手,史天雖然是村子的管理者,掌握一切人的生殺大權,剛才若是真的殺死孟漣,那就是觸犯了古老的規矩,也許一時間沒有事,今後必然很難服衆,對外來者出手更是不行,絕對不行。
可以殺的尚且不能亂殺,厮殺與争鬥在修羅人的眼中就是這麽神聖。
相反的,若是一個下民挑戰公民,公民也絕對不能退縮,必須坦然接受。
看起來或許很公平,其實一個下民所能獲得的修煉資源隻是公民的百分之一,甚至更少,在這資源本來就很難到手的世界,又有幾個下民能有資格挑戰公民?
退一步講,就算一個下民有了這樣的能力,他也會選擇成爲公民,而不是挑戰。
因爲戰敗就是死,神聖的戰鬥最圓滿的結局就是一生一死,這也是修羅人的共識之一。
“你到底是什麽人?”
史天眼睛一眯,強大的氣息在他的眼中收束到一起,激烈地沖向仇無衣的臉,想要借此先來一個下馬威。
“路過的而已,沒什麽特殊。”
仇無衣淡然回答道,在史天所放出的威壓之下依舊鎮定如故,憤怒如故,超出忍耐限界的憤怒令他變得比平時冷靜,冷酷,甚至殘忍。
“下民!你在挑戰一個公民的權威!”
史天見自己的威壓對仇無衣無效,就張開大口憤怒地咆哮起來,一張臉扭曲得已經失去了人類的樣貌,宛如魔鬼。
“畜生,你在挑戰一個人的底線!”
仇無衣冷冷一笑,突然炸雷般地一聲怒吼,震得史天的雙眼呆滞了一瞬。
孟漣經由仇無衣這麽一攪合,現在意識已經徹底恢複了,以往的倔強與強硬早就蕩然無存,捂着臉不住的低泣,竟是那麽的柔弱。
“你……你說什麽……好好好,決鬥是吧?我接受!”
史天的臉由紅轉白,由白轉青,一根根頭發都氣得豎了起來,轉身就走。
他當然不是逃避,順手的武器還在公民府上。
“沒事了,有我呢,現在能站起來嗎?”
仇無衣盡力抑制住心中的怒氣,彎下腰溫和地向孟漣伸出一隻手。
“殺了我……我的手已經軟了……擡不起來……”
孟漣的聲音比蚊子還細,近似哀求的可憐聲音令仇無衣心中一緊,她是真的在求一死,沒有下民能夠忍受摘掉面具的恥辱。
但是仇無衣豈能這樣做,不說别的,單說這種陋習已經很令人讨厭。
如何才能說服這個頑固的女孩?
“弱者服從強者,這是必然的道理吧?”
仇無衣略一思索,立刻有了主意。
“是……是的……”
“一會兒我要殺了史天,殺了他之後,我會占領這個村子,成爲村子的統治者,到了那時,我會命令你繼續活下去,人不能因爲一時的屈辱而放棄生命,隻要活着,就有洗刷屈辱的機會,話我說到這裏,該如何做,一切看你。”
仇無衣話音剛落,起身就走,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強求,現在已經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極限。
“爲什麽……”
怯生生而又充滿疑惑的聲音在仇無衣背後響起,孟漣雖然還捂着臉,卻在仇無衣那句話的鼓勵之下擡起了頭。
“他惹怒了我。”
仇無衣自顧自地向前走去,近乎蠻橫無理的回答聽起來卻又難以反駁,孟漣呆呆地凝視着仇無衣的背影,不知不覺間放下了遮在臉上的雙手。
那背影并不巨大,甚至比村子裏所有的成年人都單薄,可是不知什麽緣故,如此細小的背影卻像深夜的天空一般厚重雄偉,并且充滿了能夠指引道路的光明。
村子裏傳統的決鬥場中央,史天已經拄着一根長棍站在一端,金屬長棍不是什麽神兵利器,但也是史天用了多年的武器,正是所謂的如虎添翼。
另一端,赤色圍巾獵獵起舞的仇無衣輕輕松松地向着史天勾了下手指。
這個挑釁的行爲徹底惹怒了史天。
一開始,史天就打着将仇無衣碎屍萬段的主意,他想的很多,要盡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樹立自己的威嚴,接下來該如何戰鬥,如何羞辱仇無衣,他都考慮得一清二楚。
誰知仇無衣簡簡單單一個挑釁就完全擊潰了他的冷靜。
“死吧!”
史天兩手握着長棍一端,原地人不動,雙手向下用力一劈。
二人之間的距離有三十多米,棍子自然不可能像如意棒那樣随便伸長,但是在這個位置史天的确能攻擊到仇無衣。
青藍色的真氣纏在長棍之上,在史天揮擊之時驟然伸出了幾十米遠,這正是震國的武者評定當中的一環,能夠做到以真氣與武器凝形合一,就可以晉升爲勇者級别了。
圍觀的村民們不敢接近,離得遠遠的,其中也有用兜帽蓋住臉的孟漣,雖然她嘴上不出一言,心中卻在暗暗替仇無衣擔心。
史天一出手就用上了真氣更是駭得孟漣幾乎脫口喊出。
仇無衣微微一笑,身形忽閃,立刻錯開了棍上真氣的攻擊範圍。
“嗯?”
腳步剛穩,仇無衣的視線向着臉側輕輕斜了過去,伸出手背輕抹了一下。
手背上已然沾滿鮮紅。
“哈哈哈!後悔也晚了,在我這随意伸縮的真氣之前,你甚至不可能靠近我!”
史天一招得手,立刻哈哈大笑起來,一副小人得志的可憐模樣。
他的棍法已經爐火純青,對真氣的理解更是一絕,在他的棍上,真正有殺傷力的不止青藍色部分,還有一截無形的部分,正是這無形的部分割開了仇無衣的臉。
傷痕不深,幾乎瞬間就能痊愈的水準而已,仇無衣突然也笑了。
村民當中卻是一陣唉聲歎氣,史天隻不過出了一招而已就傷到了他,二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已經一目了然。
孟漣的嘴唇始終緊緊地咬着,連自己都不知道咬出了血迹。
“你平時挨打太多,已經忘記了疼痛吧?”
仇無衣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
“啊?你是不是在說傻話,見識到了我的攻擊你竟然……竟然……該死!這是怎麽回事!”
史天還在叫嚣,突然覺得脖子濕濕的,摸上去一看,竟也是滿手鮮血。
在躲開史天一擊的瞬間,仇無衣就已經向他彈出了一根直線飛出的糸神槍,也就是繃起來足以傷人的銳弦。
糸神槍穿透了史天的耳朵,這一切還要歸功于他的棍子,現在天色已暗,棍子上冒出的青藍真氣光芒強烈,糸神槍從暗處而來,竟令史天沒有發現那一根極細極細的弦。
“就是這樣喽。”
仇無衣故作認真地點了點頭,像老師在誇獎回答出問題的學生。
村民們現在連口大氣都不敢出,瞬間的逆轉不僅令他們緊張,還令他們害怕,孟漣也是其中的一員。
“混賬!你這是罪該萬死!吃我一招翻龍爆舞棍!”
史天的心中則是又驚又怒,他終于開始意識到仇無衣不是一個尋常的下民旅人,同時,史天對自己取勝的信心也沒有減淡,所以準備直接使出最擅長的武技一招殺死仇無衣,以絕後患。
不愧是史天壓箱底的絕技,隻見他向高空一躍,身形變轉,簡簡單單的一棍之間蘊含着千般變化,每一個動作也各有講究,一個個翻騰經過的點連在一起,俨然就是一條巨龍張牙舞爪巡回與天空的模樣。
到底也是勇者,史天身上的洶湧氣息遠非震國尋常武者所能比拟,一陣暴湧而來的殺氣瞬間吞沒了仇無衣。
空中的史天臉上已經收起了憤怒,收起了嘲笑,認真的神态使得整個人也融入了棍子翻舞出來的巨龍當中。當巨龍成型,史天雙手向地面猛地一振,周身湧出的氣息又瞬間被他收回了體内,轉而凝結在棍棒之上。
斂起的真氣彙聚成一處,一點,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奔向仇無衣,真氣當中隐隐現出一條張開大口的巨龍,眼看就要将仇無衣吞噬。
“不!”
孟漣情不自禁地大叫一聲,這是史天的最強一擊,即使是前來旅行的大城市公民也不得不佩服其招式之兇猛,身爲一個下民的仇無衣又怎能抵擋住如此的一擊。
仇無衣的掌心卻泛起了一層閃亮的銀光,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那正是真氣所凝結起來的攻擊。
“他是勇者!是公民!不是下民!”
不知誰喊了一聲,被史天的威壓震得瑟瑟發抖的村民們一起瞪大了眼睛。
史天轟出的巨龍被一條迅速之極的銀色閃光從中央一分爲二,比撕扯一張餅子還要簡單,史天心知不好,正要收招逃跑,襲來的銀光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銀閃大斬刀,也是仇無衣發覺身體變異之後開發出的全新絕技,無數銳弦彙聚成威力奇大的利刃,如流水又如光芒,它幾乎是無形的,同樣也是難以躲避的。
史天的雙眼突然向外一凸,一大口鮮血從嘴裏噴出,銀光所過之處,他的身體也從腰間平整地分成了兩半,霎時間天上淋下漫漫血雨。
仇無衣疾速收回左手,右掌随之向前猛烈退出,一根擰成螺旋狀的強化型糸神槍自掌心全力刺向史天,撲哧一聲貫穿了他的胸膛,帶着他的上半身向後飛去。
“激殺糸神槍。”
冰冷刺骨的話音之下,隻剩上半身的史天也終于停了下來,激殺糸神槍死死地釘在一塊巨大的石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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