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無衣心中的陰霾與戒備稍稍散去了些許,因爲這個聲音剛才的那句話摻入了些許自己的情緒在内,無論多麽神秘,多麽令人費解的人或組織,一旦對事物摻入了感情,就證明他們沒有放棄人的心。
在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放棄人心,無論是行善還是作惡,沒有感情約束,單純依靠本性或法理而行事的人決不能稱之爲人。
“讓您見笑了,本來我們就沒有這個意圖,我們隻是想了解您是否有足以讓我們關注的志向與野心,說句誠實的話,我等天誅門的所作所爲也有自己的意義,并非單純的慈善。那麽,想必您也有想問的事情,我願側耳傾聽。”
神秘聲音的态度似乎親切了一些,話也說得相當直白——我們做事自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至于是什麽目的,不能告訴你,反正不是老好人就對了,你也别小瞧咱們。
“雖然我挺想知道你們這個天誅門的詳細,但是肯定不會輕易告訴我的吧,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過一段時間,至少在兩塊領地安定下來之後我就要繼續旅行了,目标就是尋找我的記憶,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想從你們那裏獲得援助,我需要支付多大的代價。”
仇無衣的聲音有力地擲向密室的天頂,一片沉重的氣氛頓時将密室填得嚴嚴實實,而沉重的卻不僅僅是仇無衣一方。
“您所說的援助,是針對于您自己,還是整塊領土。”
聲音的回應來得很快,也很直接,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
“我希望二者兼有,如果很難的話,我願意選擇針對領土的援助。”
搖曳的微光之中映出一張嚴肅如頑石的臉,與領土上民衆的安全相比,仇無衣心甘情願放棄與自己相關的部分。
因爲自己不屬于這個鎮子,這個國家,他們卻不然,一個人流浪總好多讓無數人背井離鄉,自己的流浪是命運中的必然,但對領地的民衆來說卻是災難。
“您的想法我已經清楚了,在這裏可以向您透露一個小小的消息,在這個國家,不,大陸四國當中,我們對不少人進行過相應的援助,所以您的要求合情合理,前提是您能夠通過我們爲您安排的測試,當然,這個測試是沒有任何保證的,所以您可以自由判斷是否相信我的說辭。”
聲音當中似乎有一點微微的笑意,卻難以判斷偏向贊賞還是諷刺。
“好像比想象中更容易說話,條件呢?”
仇無衣沒有過多提問,直接了當地切入了最核心的話題,雖然他也很想得到一些保證。
“等您從這裏出去之後,會在船上發現一件物品,将這件物品點燃的話,三天之内,您将暫時成爲我們的襲擊對象,但這隻是一切開始之前的測試而已,請問您了解這個條件嗎?”
平和的聲音說出了天誅門所要求的條件,對于一般人來說,這個條件可以算作苛刻。
“也就是說,如果我活下三天的話,你們就願意與我進一步談判?”
仇無衣微微一笑,這個條件雖然有些困難,卻沒有太大的意外,就算是天誅門也是這樣,有力量的人才有與之交易的資格,放在這個世界上都是不變的道理、
“正是如此,隻要您通過了這個小小實驗,我們可以同意先行對您的兩塊領地進行支援,至于之後的一切,自然會有人與您繼續探讨,相信這需要很長時間,并不是您與我能夠簡單得出結果的。”
聲音的回應有理有據,雖然沒有任何保證。
“我明白了,這個條件,我同意。”
仇無衣朗聲應道,向着空無一物的天花闆揚起了頭,淡淡地注視着眼前的空氣,這也是屬于自己的戰鬥,無需逃避。
“謝謝您的理解,切記,時間從點燃這個印記開始計算,而您無需孤身應對,當然,您可以自行判斷該如何戰鬥,希望我們有再會的一日。”
清晰的聲音越來越淡,很快就完全消失了,密室中的燈光卻忽然亮了起來,将後面的通道映得一清二楚。
仇無衣轉身沿着來時的通道回到了小船上,與聲音所說的一樣,船上多了一件剛才還沒有的東西,
伸手撿起船上的印記,仇無衣上上下下檢視了一遍,沒有看出什麽異常,它貌似就是一張等邊三角形的紙,質地與一般的紙不甚相同,三角形的最中心畫着三隻眼角相連,将三角形分割成相等大小的細長眼睛。
小心地收起三角印記之後,小船開始向上升起,與和來時一樣,小船很快就冒出了江面,自動向着岸邊駛去。
踏上江岸,仇無衣回頭向送自己來回的小船揮了揮手,鐵人重新開始引路,這一次,鐵人前進的速度快了很多,花了來時一半的時間就回到了紮營的地方。
“不一定讓我孤身應對……麽?”
仇無衣望着早已熄滅的火堆,思索起神秘聲音所說的話。
過了小半天,江岸多出了一間簡陋的小屋,由樹枝和木闆簡單堆砌起來的小屋在寒風中搖搖欲墜,四處漏風,也許連最簡單的遮蔽所都不算。
能夠勉強容納三四個人的小屋,絕對無法當做防禦工事。
站在簡陋的門前,仇無衣捏着三角形的印記,打着了火,毅然點燃了印記。
薄薄的紙燒起來之後幾乎無色無味,與燒平常的紙區别不大,既沒有顯眼的信号也沒有可以當做标志的氣味,三角燃燒殆盡之後,仇無衣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回到了小屋之中,盤膝坐下。
天誅門的襲擊會是什麽樣子?仇無衣不清楚。
如果将三角印記帶回鎮子,與水朝陽或柳莓莓一同應對的話,事情也許會變得簡單,同樣也可能會将他們拉入危險的泥潭。
所以仇無衣準備單獨一個人應對這次的考驗,沒有幫手,沒有靠山,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力量而已。
坐在小屋之中,仇無衣有些緊張的心反而漸漸平複了,因爲三角印記已經點燃,命運的車輪一旦開始旋轉,身爲一個人,所要做的就隻有盡力與之争鬥。
合上雙眼之後,眼前的世界全部沉入了黑暗,在黑暗中,仇無衣沒有過于戒備。
放松之後,那個虛幻的東西再度出現在眼前。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靜坐入定之後,總會看到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現象。
一個星球。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會是一個星球,但它就在這裏,在黑暗之中。
觸手可及的星球仿佛就在自己的心中,但憑着心中的“眼睛”卻無法看清,不知是夢境還是幻影,當意識與星球接近之後,巨大的星球反而變得更加模糊,連通黑暗世界一起沉入模糊的影子之中。
這個星球到底代表着什麽?仇無衣明白它絕不可能憑空出現,或許與自己的力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甚至可能就是力量的根源。
假如,僅僅是假如,如果讓這顆星球變得清晰,缺失的記憶或許會重新回到腦中。
但至少到現在爲止,沒有任何辦法。
自幻境當中清醒之後,仇無衣睜開了雙眼,明明外面的風不算太硬,透過房子的縫隙吹到裏面之後卻嗚嗚地叫得吓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預想中的暗殺者大軍并沒有出現,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出現,看來天誅門的規劃比想象中還嚴密,三天,三天之中有無數取人性命的機會,現在卻沒有人貿然行動。
一整天當中,什麽都沒有發生。
在木屋之中盤膝入定,仇無衣并不擔心對方會臨時爽約,來的越晚,就證明戰鬥的規模會越大,天誅門的人也不是神仙,至少需要時間來聚集戰力,所以仇無衣本來就不認爲立刻會出現刺客。
一日之後,就是在仇無衣的預測之中最可能出現襲擊者的第二天。
準備一天之後,該來的也該來了。
從清晨起,仇無衣就一直精神抖擻地準備與來者交戰,甚至連風聲都仿佛變得充滿殺機。
事實證明這是個錯覺。
第二天就這樣毫無意義地過去了,别說刺殺者,連個動物的腳印都沒出現過,這使得仇無衣未免有些尴尬,甚至有點懷疑天誅門是否在故弄玄虛。
兩個完整的二十四小時過去,第三日從黎明中降臨,幾乎與東方的紅日同時到來的是清晰可辨的腳步聲。
來了。
仇無衣的耳朵聽到了聲音,在此之前,他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刺殺方法,當然也包括堂堂正正作戰,不過對于一個以神秘著稱的組織來說,似乎不太可能選擇如此簡單的方式。
事實,有時候就是如此出乎意料。
當腳步聲接近小屋的瞬間,仇無衣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隻等外面來者出手而已。
外面的人的确出手了,卻沒有進攻。
“咚咚咚!”
簡陋的屋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擊聲。
“你們……也太有禮貌了吧……”
一臉殺氣的仇無衣哭笑不得地走向了門口。
既然來者敲門,身爲主人,就有必要将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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