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手臂飛來的軌迹不是直線,這是有意爲之,七拐八扭,軌迹簡直就是亂七八糟,顯然隻是在玩而已。
玩歸玩,細劍刺出的威力完全沒有因爲他的玩而減小幾分,該迅速的依然迅速。
仇無衣右手虛晃一下,連連踢向滿是血迹的地面向後急退,章修的細劍窮追不舍,長長的手臂仿佛沒有窮盡,瞬間就追上了後退的仇無衣。
靈機一動,仇無衣向前迅速拍出一掌,圈圈漣漪狀的水波擋在了自己面前。
章修不認識隐弦,隻道是一種防禦的功法,心中也沒有當成一回事,伸手就刺。
一劍之下,層層疊疊的水紋接連爆散,阻擋在面前的力量卻無窮無盡,很快就将刺擊的力量打散了大半,章修“咦”了一聲,隻得抽回右臂,眨眼之間,他的右手又好好地長在了身上。
短暫的一個回合,仇無衣已經嘗到了章修的厲害,心中多有感慨,流落震國之後,借着特殊的體質,現在還沒吃到敗仗。章修這個人,不說别的,單是銳弦切割不破的身體,已經足以成爲真正的強敵。
但仇無衣心中毫無畏怯,反倒被激起一陣不服,章修出招沒有殺意,同時也絕不手下留情,正是個可以好好過招的對手。
另一邊,章修卻輕輕按住了右臂,盡管隻有一瞬,其實仇無衣的銳弦并非無功而返,隻是他體質特殊,看起來才好像沒有受傷。
“呐呐,告訴你一件好事,剛才你那一招,還真的傷到了人家,這可是讓人家越來越興奮了!”
章修的身體以莫名其妙的頻率扭擺着,兩眼之中精光四溢,似乎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心中感到了興奮。
“這可一點都沒法讓我高興。”
仇無衣拾起掉在地上的戰斧,随手一揮,擺了個強攻的架勢,卻等待着章修先出手。
“好極了!要是你接得住我這招,就告訴你一件好事如何!”
章修觸手之上的吸盤“蔔蔔”地響了響,一顆顆吸盤脫離了天花闆,人也終于落到了地上,兩條觸手好像有多動症,片刻不停地擺動。
“恭敬不如從命!”
仇無衣身形盡量壓低,重心穩穩地紮根在地面,回想已往使用戰斧的心得,身體漸漸與大氣融爲一體,僅有的些許生澀感也悄悄地蒸發消散。
說到底,期望用戰斧來進行攻守一體的戰鬥,這本來就是錯誤的。
除了全力強攻以外,戰斧不應當有多餘的用途。
章修展開雙手,沒有伸長,自然地以四十五度下垂,背後的兩條觸手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正與垂下的雙手相反,向上舉起了四十五度。
“呐,你知道章魚這種可愛的動物嗎?”
章修忽然微微一笑,身體卻突然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态,連同衣服上的斑斓豹斑也一同化作了相似的模樣。
“保護色。”
仇無衣的身體已經完全找回了用戰斧的手感,口中冷冷地吐出三個字。
“說得對!接招——彩絢流星!”
章修忽然張口長嘯,悠長的吼聲中氣十足,已經變得半透明的身體沒有繼續保持隐形,而是在嘯聲脫口之際變得更加絢爛。
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彩色斑點放射出霓虹燈模樣的耀眼光華,赤橙黃綠青藍紫,不僅是彩虹的顔色,重重混合起來的顯眼色調霎時間塗滿了章修全身,仇無衣眼睛忽地一眨,被這對比過于強烈的顔色晃了一下。
章修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張開雙臂,張開兩條觸手,章修的身體轉起,迎着仇無衣就撞了過去。
他的手中沒有劍。
觸手上也沒有劍。
頂樓的地面鋪的是四四方方的厚石闆,被觸手轉動所卷起的風壓震得四分五裂的石闆已經證明了這是怎樣的一擊,極其柔軟靈活的觸手與瘋狂轉動之時竟能揮發出意料之外的強大力道,其中夾雜的無數彩光似是埋藏着重重危險,卻又好像隻是虛張聲勢,虛實之間的混亂感令仇無衣的心短短地煩亂了一瞬。
章修的強大恰恰就在這“混亂”二字上,無論是古怪的性格還是繁雜多變的招式,與他對敵的人很少會保持心平氣和的态度,往往一出手就被激怒。
仇無衣的鎮定已經令章修吃驚不已,他的性格不是僞裝出來的,天生就是如此,但他也明白一般人對他的态度是什麽樣子,并引以爲傲。
但仇無衣始終沒有惱怒,沒有暴躁,最多隻是被稍稍地影響了一下而已。
“哈哈哈哈!”
想到這裏,章修簡直開心得想要唱歌,心中想出的歌詞脫口之前卻變成了尖利的大笑。
仇無衣不敢大意,也不敢從正面硬碰,看準章修撞過來的方向,迅速高舉右臂,指尖彈向頭頂的天花闆,手腕猛地一拽,連人帶戰斧,一起被拽上了高空,他咬住戰斧,雙手之中擰緊的重弦一起飛向左右兩側。
擰緊的弦固定住之後,仇無衣雙手十指才緊緊握住冰涼的斧柄,章修雖然在旋轉,動作卻依然靈活,見仇無衣飛起,他也随之飛向了上空。
“線?”
在仇無衣飛空之前的一瞬,章修沒有看清他具體做了什麽,當沖向高空之後才發現仇無衣沒有下墜,用數條弦捆住了支撐着房頂的幾根巨柱。
“看好了!”
仇無衣身體懸浮在半空紋絲不動,垂直舉起戰斧,擰成麻花狀的重弦突然松開,身體也突然高速旋轉了起來,威勢竟絲毫不在章修之下。
砰!
戰斧激烈旋舞而形成的銀盤與五顔六色的章修撞在了一處,單純的顔色,複雜的顔色,完全是兩個極端的鮮明對比,柔中帶剛的勁力順着仇無衣的雙手一直侵入了五髒六腑,一波高過一波,震得他猛然放開手指,巨大的戰斧脫手而出,咔嚓一聲插進了一根頂梁大柱之中。
“柔劍裂筋!”
章修的模樣比仇無衣好不了多少,一隻觸手軟軟地搭在肩頭,貌似受了重傷,嘴裏也吐出一大口鮮血,但與仇無衣不同的是,再向反方向飛出的瞬間,章修伸出了完好的觸手。
觸手表面時時刻刻覆蓋着一層粘液,在他攻擊仇無衣的瞬間,令人心中不舒服的粘液卻突然滲進了觸手内部,使得本已足夠花哨的觸手閃耀着一層蔚藍光芒,幽幽冷光自仇無衣面前疾速掠過。
仇無衣隻覺得一種微微帶甜的清香撲面而來,章修觸手上的光芒仿佛刺入了大腦,雙眼忽然失去了對焦,眼中所看到的東西也變得模模糊糊。
心知不妙,仇無衣一口咬破了舌尖,口中彌漫的劇痛即刻驅散了眼前的朦胧。
“呼……真是不懂風情的家夥,而且還這麽多。”
章修沒有繼續追擊,頗爲不忿地收回了觸手,目光之中貌似冒出了些許閃亮的星星。
仇無衣聽到了樓下傳來的匆匆腳步聲,上面都打成了這個樣子,下面不可能聽不到。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該不會說要把我也列入誅殺的名單之内吧。”
仇無衣靠在樓梯旁邊,抹去了嘴角滲出的血迹,章修的觸手上顯然帶有毒素,甚至對非人類的體質都産生了效果,着實是不容小觑。
“别鬧,連你這樣的都要殺,那整個大陸都沒幾個活人了,嘻嘻嘻,人家隻是喜歡你的穿衣品味而已,别想多了啊,親,對了,說好的告訴你一件好事,别以爲這裏現在就太平了,三天,人家給你們拖延三天,之後就看你的了。”
說罷,章修突然向仇無衣抛出了個飛吻,轉身躍下了窗戶,腳尖剛剛離開窗框,身體的保護色就令他變成了透明人,消失在下面喊殺的人海之中。
“真是……意外中槍啊。”
仇無衣哭笑不得地舉起衣袖,在沖出貴賓接待室之前的确是特意換上了平日的裝束,但誰又能想到居然有一個更執着于顔色的家夥藏在這裏。
“兄弟!那是什麽人!”
沖上來的不僅是水朝陽,還有其他的武者,隻是沒有柳莓莓,她一直遵循着仇無衣的吩咐,留在一樓。
“天誅門的……使者?”
腦子稍稍短路了一下,仇無衣勉勉強強地把“變态”兩個字換成了使者。
“天誅門?他們來幹什麽?啊!我明白了,一定是來殺候光的,結果沒有撞到!”
水朝陽一拍腦袋,還真就猜出了大部分真相。
“水大哥,有件事要趕快辦,這一帶幾個領地的地圖在什麽地方?咱們這些人裏有幾個輕身功夫好的?或者說比較可靠點的獵人?”
仇無衣想到剛才章修所說的話,一個猜想迅速在腦中浮現。
“地圖倒是好辦,輕身功夫好的可能不太多,兄弟,怎麽一回事?天誅門的使者吩咐什麽了?”
水朝陽奇怪地問道,現在占領了白海子爵候光的領地,要做的事太多了,很難搞到足夠的人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很可能還有人盯上了咱們這塊領地。”
仇無衣踱到窗前,望向遠方潔白的雪原,仿佛從中看到了硝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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