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鎮的附近自然有水源,而且相當充足,除了必要的河流以外,附近的山中還有瀑布和泉水。
不過有一點有些麻煩,這些水源很少有不會結冰的,地處震國北部邊陲,除了入海口以外,許多港口都會在冬天凍結,更不要說一些小河了。
即便如此,白海鎮也沒淪落到需要依靠雪水度日的情況,在鎮子下方有着極其豐富的地下水,水質也十分優秀,足以供應整個鎮子的人使用,自然也包括領主府。
鎮子當中,所有的井中的地下水都是相通的,候光所吃的,用的水與鎮民沒有區别。
但領主府有專用的水井,身爲領主,自然沒有必要與平民百姓用同樣的井,而且領主府的水井水位相對高一些,不會被其他水井所影響。
深夜。
一身漆黑的人影穿行在同樣漆黑的夜幕之中,躲開一雙雙警戒的眼睛,奔向一個看似完全沒有任何不凡之處的角落。
白海鎮中的巡邏兵也按照等級嚴格區分,因爲實在是害怕,候光讓大半巡邏兵集中在領主府一周,并且是日夜巡視,這樣一來,本來人數就吃緊的士兵肩負了更大的壓力。
鎮子其他地方,士兵較爲着重的巡邏地點就是直屬于領主府的各個機構,說是着重,其實也就是比其他地方多繞上幾圈而已,說不上怎麽上心。
所以仇無衣花了最多的工夫在離開旅店上,之後就是一路順利,星星點點的巡邏兵根本起不到偵查作用。
仇無衣的目标是一口水井,像這樣的大型水井,整個白海鎮裏有十幾口,還不包括居民自己打的小井。
在無人的井邊,仇無衣環視了一下寂靜的四周,掌心迅速一甩,将手中藏着的三角透明小包丢進了井中。
外面的透明物質入水即化,一股墨綠色的液體咕嘟嘟冒了幾個小小的泡泡,轉而與井水一同化作透明。
三次呼吸不到的時間内,仇無衣的背影已然消失在水井附近,隻剩下井口映照的圓月。
一個小時之間,白海鎮各處的井口都出現了仇無衣的身影,稀稀落落的衛兵什麽都沒發現。
但這還隻是計劃的第一步而已,真正困難的是最後的一口井。
仇無衣與柳莓莓所投宿的旅店中使用的水井。
旅店就是領主府的産業,從老闆到侍應生,沒有一個可靠的人。
即使是現在,他們依然瞪着一雙眼睛,如果說有什麽值得慶幸——旅店裏的密探沒有特别強力的武者,隻有兩個不知道是八級還是九級的家夥,權當湊數而已。
相應的,密探們的老大顯然很認同數量可以彌補質量,一到晚上,旅店的守衛比居住的客人還要多,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們的異常之處。
自從仇無衣和僞裝的柳莓莓投訴之後,仇無衣始終将“不得靠近”這條信息無意中流露給所有的人,當然,越是這樣說,就越會吸引來莫名其妙的人進行窺視。
隔着好遠,仇無衣一下子就認出了柳莓莓所在的房間,因爲窗口泛着不吉的綠色微光,如果從門縫,或者從窗戶遠遠望去,定然會認爲實在舉行一場古老的儀式。
關于這一點,仇無衣也有意将其洩露了出去,并且爲之支付了更多的房錢,其實現在柳莓莓的确在吟誦夜叉族的禱詞,她從小就接觸過很多,當時也隻是爲了将相關的知識延續下去而已,卻想不到今天竟然用得上。
沒有人膽敢直接打擾一場莊重的儀式,同時她也吸引走了絕大部分的眼球和目光,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悄悄地湊到拉上窗簾的窗戶下,或者從門口悄然走過。
是行動的時候了。
仇無衣的身體融入了夜色之中。
旅店的水井不是露天的,它建設在一間不大的四方形小屋内,粗糙的石頭搭建成了小屋的牆壁,不過沒有門,隻有入口,入口處也有一名士兵徹夜把守。
其實這裏根本就不可能有危險,至少看守的士兵是這樣想的。
“哎,真是無聊……讓你們給老子安排這破活計,早晚出事!”
懶洋洋地坐在一堆幹草之上,士兵搓了搓冰冷的雙手,口中不住詛咒着,看守水井是極無聊的工作,又不能偷懶摸魚,守夜的士兵都不想做。
夜很靜,雖然還沒到深夜,沒有人想半夜三更打水,一般取水的時間是清晨。
“誰!”
正在打呵欠的士突然一個激靈站起,左手猛地按在腰間的劍柄之上,他聽到了,不遠處的角落之中有悉悉索索的怪聲,應當是有人正在摸索過來。
月光的映照之下,角落後面的東西露出一點模模糊糊的影子,來回動來動去,很是奇怪,不過肯定是個活物。
“給我出來!“
士兵一聲大吼,想借以呼喚其他地方巡邏的同伴,随手抽出長劍就沖了過去。
一過拐角,士兵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尴尬之極。
伏在角落裏的是一條髒兮兮的野狗,不知是從什麽地方溜來的,連人都不是。
正當他尴尬之時,一根生物般的金屬線從井口小屋上面慢慢地蠕動了下去,像生物的觸手一樣,将尖端卷着的小小紙包投入了井中。
士兵的呼喚很快就引來了數十人,從各個方向奔來的士兵滿臉殺氣,結果他們卻隻看到一個瞪着眼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家夥。
“怎麽回事!爲什麽喊!”
負責守夜的士兵長握着長劍從人群中擠了進去,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野狗,不禁皺了皺眉。
“報告長官!是……是野狗……我以爲是入侵者……”
士兵的聲音漸漸變得細不可聞,聞聲而來的其他士兵臉上已經顯出了鄙夷的笑意,個别還有怒火。
“什麽?野狗?”
士兵長的臉色頓時變得漆黑漆黑,憋着一肚子火幾步走了過去,照着伏在地上的野狗就是一腳。
沒有叫聲,也沒有踢到東西的充實感,野狗軟綿綿地倒了下去。士兵長彎腰提起野狗一看,哪裏是什麽野狗,分明是一張獸皮,裏面包裹了一堆骨頭。
“它……它會動的……我……我親眼看到……”
看守水井的士兵腮幫子變得僵硬起來,上下牙不斷亂磕,剛才在月光當中他分明看到的是一隻爪子會動的野狗,根本不可能是一堆骨頭。
現場的人自然沒有人想得到仇無衣可以通過幾根生弦像玩木偶一樣輕松操縱沒有生命的東西。
“胡說!分明是你在撒謊!”
士兵長掄起拳頭就要揍瑟瑟發抖的士兵,他固然不相信這種說辭,但包裹着骨頭的野狗皮實在是太詭異了,令他有了諸多不好的聯想,于是就将怒氣撒在了士兵身上。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仇無衣借着這個大好良機,穿過旅店中的通道,閃身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阿哥?藥都投完了嗎?”
柳莓莓坐在一堆綠色的光球之間,一見仇無衣進來,臉上立刻展現出釋然的微笑。這些光球是夜叉族的一種常見工具,可以當做燈來使用,材料也随處可見,輕易就能制造出許多。
“投完了,接下來就是看你演技的時候。”
仇無衣定了定神,向柳莓莓挑起了拇指。
“咳……災禍!災禍啊!”
柳莓莓清了清嗓子,突然拔高聲音大喊起來,也不多喊,總共就喊了兩聲,但這兩聲之中她用上了自身的真氣,是以聲音顯得特别的尖利可怕。
薄薄的房門擋不住破壞力十足的高音,穿透房門之後,聲音一直沖出了走廊,回蕩在院落之中。
不久,膽怯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什麽人!不是說誰都不要過來嗎!”
仇無衣拉開房門,一把揪住外面的人,随手把後面的房門關上。
“不……客人,我剛才,聽到,聽到了喊聲,還以爲出了什麽危險……”
被揪住的人名義上是旅店的店主,是個圓圓胖胖的中年人,即使在領主府中,這個人的力量都算不小,但在仇無衣面前,他的僞裝也做得極其巧妙,完全就是一個驚慌失措而又擔心旅客安危的店主。
“哼……是這麽回事,那就算了,隻是先祖大人帶來了啓示而已,你無需大驚小怪,走吧走吧!都走!”
仇無衣趕走了所有的圍觀群衆,人全都走了之後才回到了房間中。
至此爲止,旅店當中發生的一個小小插曲似乎結束了。
“啊!”
接近淩晨,凄厲的嚎叫撕裂了寂靜的夜空。
一個個吃完夜裏加餐準備入睡的士兵四肢突然變得漆黑,接二連三地從木凳上滑落在地。
不僅在旅店,連鎮子内所有其他水源處都發生了類似的怪事,更奇怪的是有的人遭到了怪病,而有的人雖然喝了水,卻始終安然無恙。
倒下的人絕大多數是鎮中的士兵與和城主關系密切的富豪,官員,尋常的鎮民卻沒有一人中毒,種種怪相令鎮内立刻進入了警戒,水源成了最主要的懷疑對象,連同領主府的水井一齊禁止了使用。
在旅店忙得如同熱鍋螞蟻的時候,仇無衣,也是柳莓莓住宿的房間終于吱地一聲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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