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士兵将插入屍體胸膛的長劍拔了出來,仰天哈哈大笑,滾燙的鮮血能夠讓他興奮,讓熊熊燃燒的殺意得到片刻滿足。
不夠!還不夠!要殺更多的人!
人性,理智,一切能夠阻礙心中殺意的東西盡皆被轟得渣都不剩,而這一切完全失去之後,空蕩蕩的心中所剩下的隻有殺意,最爲單純的殺意。
殺意迅速填滿了每個人的心,喜怒哀樂全部成爲了滋生殺意的土壤,無需理由,隻要周圍還有一個活人,戰鬥就會繼續持續下去。
士兵們本來分成四支小隊,從不同方向一起進攻醫館,而今卻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最爲兇悍的強者身上已被鮮血沾滿,這其中不知飽含着多少條同樣瘋狂的性命。
“哈哈哈!你們都該死!一個都别想跑!”
最後一個陷入瘋狂的是軍團長,原因自然是他的實力,當仇無衣亮出石柱的時候,他自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他們所有人自從踏入月泉村之後就已經進入了陷阱。
測試石柱的威力是非常困難的,而作爲實驗品的水朝陽更加困難,數次瘋狂令他遍體鱗傷,也虧得這幾次試驗,仇無衣終于掌握了石柱的特性。
要發揮石柱的威力,首先必須讓它插入土中,插入地面的部分越深,其釋放的威力就越大。
但同時又必須讓它外露一部分,如果全部埋進去,效果反而會打一些折扣,外露的部分可以直接遮蓋,也可以埋在浮土之中,反複試驗,仇無衣才将石柱的威力控制在了一定範圍之内。
一根石柱,将來襲的第二軍團徹底打入了混亂的深淵。
“哈哈哈!團長!今天死的是你!”
兩個實力不弱的武者一個掄起手斧,一個掄起長棍,不約而同地從兩個方向一起殺向軍團長,混亂當中所有人都是敵方,沒有組隊這一說,之所以一齊出現了二人,完全是因爲巧合而已。
“有本事來啊!”
軍團長厲聲一喝,手中長槍如遊龍般猛地飛出,手持長棍的武者沖得較快,實力也稍遜一籌,兩手還沒落下,胸口便已被長槍穿了個通透,渾身是血地戳在了槍尖之上。
使手斧的武者并未因軍團長殺死一人而放緩攻勢,他反而心中更加狂熱了,除了殺人與被殺以外,什麽都不再考慮。
軍團長不愧是一軍之長,槍法不僅狠毒,而且果斷,隻見他雙手用力一抖,槍身也随之啪地一顫,将上面挑起的屍體甩到了一旁,挺身就刺。
屍體落在了一群互相亂砍的人中央,這群人見天上落下一個東西,看也不看就揮着武器砍了過去,眨眼之間就将屍體卸成了好幾十塊。
活人已經漸漸無法滿足殘存者的殺戮**,搶不到活人對手的士兵終于開始将目光放在了較爲完整的屍體上,他們一臉獰笑,仿佛地上的屍體殺了自己全家,掄着各式各樣的武器将被鮮血浸透的屍骸砸碎,剁碎。
不出五六分鍾,在場的士兵數量已經銳減到十分之一,相傳古代有一種方法制蠱,很簡單,就是将毒蟲放在一起任憑它們相互吞噬,現在的情況正是如此,活着的,就是軍團中最爲兇悍的。
這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是團長,粗重的長槍之上已經占滿了粘稠的血漿與**,寒風肆虐,将他的手掌硬生生地凍在了槍柄之上,他也毫不在意,揮舞長槍換手交戰之中,手掌的皮也撕得四分五裂,鮮血淋漓。
呼嘯的槍尖向一名士兵的脖頸刺去,未見血漸,先聞風聲。
士兵猝不及防,兩手正要格擋,手腕連同脖頸的部分卻正被血染的烈風所掠過。
一具失去了雙腕與脖頸之上所有東西的屍體呆滞地立在地上,仿佛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軍團長氣哼哼地甩了甩手掌,竟然被凍得結結實實,不由得突然性起,将雙手浸泡在屍體之上狂噴的熱血之中,還真就憑着這一點溫度化開了堅冰。
兩手同時恢複了自由,軍團長失聲大笑,立刻瞄準了一個看上去不錯的獵物。
漫步在屍山血海中央,仇無衣的鞋子已經被染成了血色,不過那一身七彩華服之上的确缺少這種最爲淳樸的顔色。
仇無衣悄然捏起拇指與食指,靜默地注視着面露兇光的軍團長,神情之中卻仿佛有些躊躇。
“哈哈哈!”
軍團長生怕别人搶走了仇無衣的人頭,腳下發狠地一踩,濺起的卻是一道濃稠的血花,借着這股力氣,軍團長豎起掌中長槍,連人帶槍飛向仇無衣。
一身重铠的軍團長身軀碩大,動作倒是極其靈巧,這一擊看似向着仇無衣的正面,槍尖卻在中途陡然變向,斜斜地指向了仇無衣的腳下。
“轟!”
半截長槍陷進了大地之中,激起一聲巨響,仇無衣在槍尖襲來之前縱身上躍,而軍團長所等待的似乎也是這個反應。
筆直插進地面的長槍忽然彎成了弧形,軍團長雙手壓緊槍柄,像撐杆跳一樣猛地躍起,順勢一起拔出了長槍。
被甩掉血迹的長槍被軍團長輪成了烏黑圓盤,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向着仇無衣席卷而來。
仇無衣左手捏緊的二指輕輕一揮,指尖所過之處,空氣中随之浮現出淡淡的銀色軌迹。
“哈哈哈!哈……哈?”
軍團長狂妄的大笑戛然而止,在他血紅色的雙眼之中,看到的是突然變得巨大而清晰的幻影。
鮮豔得甚至令人觸目驚心的紫色,紅色,藍色,綠色……數種炫目而又詭異的複雜顔色彼此交融,最終卻化作一個人形。
烏黑的過肩長發在風中翩然起舞,增添了一種不屬于衣裝的顔色,而在諸多色彩之中,最爲耀眼的卻是一抹極淡的銀光。
殺……
軍團長停滞的大腦之中最終浮現的依然是未盡的殺意。
仇無衣的腳尖輕輕地點在墜落地面的長槍之上,捏緊的二指啪地打了一聲響指。
脆響過後,被從正中分爲兩半的沉重屍體裹着一大堆看不出形狀的铠甲轟然墜地,一滴鮮血不偏不倚地濺在仇無衣的面頰之上,于空中飛行之際,血滴已然失去了應有的溫度,所以它是冰冷的,而不是滾熱的。
戰場忽然之間變得鴉雀無聲。
因爲除了不想出聲的仇無衣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活着的生物。
兩個浴血的士兵依然站着,左邊的士兵将長劍深深地插入了右邊士兵的腹中,而右邊的士兵手裏的劍則刺進了左邊士兵的胸口,長長的傷痕一直穿透了腹腔,除了暴湧而出的鮮血之外,還摻雜着惡臭熏天的污穢液體。
其他的人,則早已在自相殘殺當中失去了性命。
這樣做真的好麽?
仇無衣回到醫館當中,将石柱從地下挖了出來,慢慢地摩挲着石柱光滑的表面,暗自沉思。
就算是爲了守護重要的東西……不,無論什麽理由,這都有些過于卑鄙了。
也許是在呼應仇無衣的想法,沉浸在濃厚的血腥氣中的石柱仿佛隐隐地散發出一種極爲黯淡,很不顯眼的光芒。
收起石柱之後,仇無衣這才動身去呼喚撤離村子的村民。
當躺在馬車上的水朝陽親眼目睹到戰場的一瞬,滿地的鮮紅立刻令這個五大三粗的硬漢捂住了嘴巴,轉身就是一陣幹嘔。
從未見過這種慘狀的村民更是吐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唯獨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柳莓莓緊緊靠在了仇無衣的身上。
“單是這種程度就無法忍耐了麽?”
仇無衣嘲諷般的聲音刺入了現場每個人的耳膜深處。
“兄弟……咳咳……這也太……太誇張了些……”
雖然在這之前早已知道了仇無衣的一切安排,但水朝陽還是抑制不住心中的不适。
“如果沒有人反抗,現在躺在這裏的或許就是你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可以選擇裝作什麽都看不到,順從一切,若是你們真的想要反抗什麽,就必須擁有面對殘酷現實的覺悟。”
仇無衣向着茫茫血海一步步走去,立在紅色大地的正中央,将這個嚴酷的現實擺在了衆人面前。
月泉村的村人若是真想反抗,将來就必然會親身遭遇戰争,也許一場兩場小規模的戰争可以依靠其他的力量勝利,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仇無衣想要喚醒村民們心中的鬥志,将反抗之心化作勇氣,而不是沖動。
“如果你們不再害怕,那麽就來看看這些屍體之中有沒有殺害阿婆的兇手,我當然是不知道的,隻有你們能做。”
說着,仇無衣走出了血泊,漠無表情地站立在一旁。
柳莓莓第一個走向了血泊,在幾十道驚恐交加的視線當中獨自一人走入了屍塊的包圍之中,纖細柔軟的腰身微微彎曲,雙手捧起一個殘缺不全的人頭,看了一看,随手抛到了一旁。
“切!我還怕什麽呢1”
水朝陽也掙紮着跳下馬車,幾步就沖進了屍山,與柳莓莓一同檢視屍體。
“對!怕什麽!我來!”
“等等!我也來!”
奮起的村民一個接着一個沖了過去,踏着已經化作冰碴的鮮血,一邊怒吼,一邊撿起一塊塊血肉,将憤怒狠狠地發洩在上面。
“既然血性已經被激起,那麽下一步應該……”
仇無衣自言自語道,臉上并無半分笑意,畢竟這樣的事情完全無法讓人笑出來,唯一所能帶來的隻有無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