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大漢放下酒碗,滿意地抹了抹嘴,對仇無衣說道。
他的姓名與相貌似乎差距比較大,至少從臉上看不出任何與智力相關的東西。
“陳叔叔,願聽指教。”
仇無衣點頭應道,對于事情的狀況,在座的所有人都比自己了解,自然要虛心聽講。
至于武徒,仇無衣早已明白了爲何剛才陳智力出手試探自己,在這個震國,所謂武徒,意思就是成爲正式武者之前的學徒,多少掌握些武技和戰法,雖然沒有武者的權利,卻也高出平民一頭,一般武者也是不會對武徒随意出手的。
不過武徒這個詞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不成器的武者,像陳智力這樣的年齡還停留在武徒階段的人,大緻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這一類武徒一般會在中小型村鎮之中定居,擔任防衛隊一類的職務,或者成爲一些土财主,小土豪的私兵或保镖,生活也比一般民衆要好些。
葉盛老人默不作聲地點燃煙鬥,吐出一個個同樣沉默的煙圈,在座的衆人也滿臉凝重,靜靜等着陳智力的解說結束。
“按照一般人的看法,在深山中有一個……或者幾個發狂的夜叉族人,他們一般不會随便出現,上一次是在差不多兩年前,大上次更是在幾十年前,不過每一次出現都有人倒黴,不是受傷就是被殺死,而且屍體還有被啃食過的痕迹,你怎麽看?”
陳智力抽的卻是卷煙,而且是用煙葉直接卷起的卷煙,吸一口,吐出的就是濃重的黃煙,他還把煙葉遞給仇無衣,完全不會吸煙的仇無衣客氣地謝絕了好意。
“且不說發不發瘋,就我所知,夜叉族是與我們人類完全相同,不,比絕大多數人類還要真誠樸實的種族,雖然以前有各式各樣的傳說,不過我倒覺得應當不至于吃人,就算是懂得先祖附體的夜叉族強者也不至于瘋狂到這樣的程度。”
仇無衣仔細整理了一下腦中的記憶,發現居然有相當多的夜叉族相關情報,也知道夜叉族有一種古老的絕技叫做先祖附體,其實和先祖并無關系,隻是一種自我催眠的方法而已。
進入先祖附體狀态夜叉族身體會發生少許的變化,同時力量,速度,以及反應力和防禦力都會得到迅速提升,副作用有兩種,其一是一段時間之後就會陷入疲倦狀态,完全無法戰鬥,其二則是暫時會被狂暴的戰意所支配,除了戰鬥以外,腦中不會考慮任何其他事情,甚至是自己的生死。
“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可見小哥你真的是見多識廣。其實最開始我們所有人都這麽認爲,不過上次出事之後,隊長卻和我們講了一個過去的故事。”
陳智力看了看葉盛老人,等待他的許可。
“我來說吧,這一次,還有上一次下山的夜叉族人,我敢斷定就是逼迫我逃出大山的那個家夥,也就是我們部落的族長,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緣故讓它變成這副模樣。當我逃出去的時候,我爹娘,還有除了我以外周圍所有人都被他殺了。”
慕紗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火光之下,将一張不再年輕的臉映得有些扭曲。
“隊長!”
在座的幾個人立刻站了起來,慕紗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坐下,身爲鎮子裏第一強者,不僅力量強,輩分更是極大,眼前這群人好多都是被她一手教導起來的。
“五十年?說它變了,變又是怎麽個變法?”
仇無衣心中升起一團團疑雲,五十年,夜叉族的衰老速度的确比人類慢許多,五十年前若這個“怪物”還算年輕,現在倒也不至于失去力量。
然而,五十年間它就從來不下一次山麽?據說上一次是在差不多兩年前,這說明它并不是不能下山,那麽爲何會間隔五十年之多。
“我也不清楚是什麽原因,但那家夥的樣子從來沒有改變過,傷人的手法也是一模一樣……”
慕紗的聲音很低,低到透出了一種隐隐約約的陰寒,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的事情她沒有忘記一絲一毫,燃燒的部落,七零八落的屍體,若非有葉盛的支撐,她相信自己絕對熬不過去。
五十年間,她不止一次進山去探查部落的廢墟,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發現,将支離破碎的屍骸掩埋之後,漸漸地所有人都忘記了這裏。
“上一次,我們鎮子誰都沒有預料到還有這樣的怪物出現,當時總共有五個武徒,其中還有一個不知爲何要進山修行的一級武者,結果在進山的前夜遭到了襲擊,結果隻有我和隊長活了下來,原因……還是我們出門在外,鎮子裏死了将近二十人,鬧得非常大。”
陳智力一根接着一根吸着嗆人的煙,在重重煙霧缭繞中,他突然打了個寒噤,仿佛想起了當年那凄慘的情形。
“領主不管麽?”
仇無衣已經明白,這個發瘋的怪物曾經給鎮子帶來過無法磨滅的傷痕,不過既然有武者身死,想必會在領地中掀起不小的風浪。
“管,可是沒有用,誰都找不到它,說實話,這一次我也沒有把握,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葉盛老人裝好另一袋煙,沒有點燃,而是望着仇無衣的臉。
“承蒙諸位相救,這一次請一定讓我參加。”
仇無衣其實沒有看到葉盛老人詢問的目光,痛痛快快地應承下來了這件事。
這其中,有一半的原因固然是報恩,而另一半則是爲了自己。很顯然,記憶中的很多東西可以通過戰鬥而回想起來,這對自己來說是極其重要的大事。
自然,現在就告别鎮民,外出遊曆,多半也會積累戰鬥經驗,可是現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無論去哪裏,其實都沒有跟随對大山相對熟悉的鎮民們一起行動穩妥。
“嗯,真是快言快語的小子,是有些不同。”
慕紗并沒有說太多感激的話,略有些感慨地回到了後面,那裏還有一個傷員。
“小哥,這不是我在懷疑你,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等級的武者?”
在座衆人見仇無衣應允,自然欣喜異常,陳智力也拿開了叼着的煙卷,真誠地問道。
“其實有些想不起來了,倒不如說……連武者等級是怎麽回事都記不起來。”
仇無衣苦笑着搖了搖頭,腦中雖然有一點相關的記憶,但實在是太殘破,完全無法連貫到一起。
“咱們震國遵循的是古代的武者分級,沒有通過考試的統稱爲武徒,通過之後,稱号則是從九級到一級,逐級遞增,一級武者之上,則是勇者,猛将,乃至于最高等級的武神,整個震國也隻有五名武神,分别鎮守在幾個至關重要的地方。哎,想當年,震國也有三十多個武神,不是戰死,就是投靠别國了。”
一個戴着眼鏡,頗有幾分學識的老者一提到過去的光榮,就開始不斷感慨現在。
“他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慢慢再說,千萬别着急。這件事你們還有什麽看法?”
葉盛老人将煙鬥放在一旁,正襟危坐,銳利的目光從諸人身上逐一掃過。
“打!這東西不死就永遠是個禍害,誰知道以後它幾年出來一次,搞不好就住在附近了,咱們鎮子有多少收入是靠着這大山?好好想想。”
陳智力粗大的拳頭用力地一捶大腿,粗粗的嗓音就像是在和誰吵架一樣火爆。
“沒錯,趁現在正在下雪,山中的動物也少了,追起來總比雪化了後方便。”
其中一人立刻附和道。
“對!打!”
“必須打!”
一時之間,在座的人們立刻義憤填膺地吼了起來,陳智力說的話有理有據,鎮子靠山吃山,有這麽一個怪物就相當于斷了鎮子一半的财路,十分危險,而且還有仇無衣這個武者坐鎮,就算隻是九級,那也是一個心中的寄托,足以給人巨大的安全感。
“那就等雪停之後,現在立刻先組織一支探索隊,自然是由我家老婆子領隊了,她是最熟悉大山的,先找出那東西的藏身之處再說!年輕人,這支探索隊不是很危險,你能不能一起參加,先試着找一找記憶。”
葉盛老人即可拍闆決定,周圍的人們也不住點頭,認爲可以。
“等等,小哥,我是這鎮子的鐵匠,大家手中的家夥都是我造的,總比周圍的幾個鎮子裏的好,你是用什麽兵器的啊,無論是刀劍還是長槍戰斧,我都會打,怎麽也得給你弄出一套來。”
陳智力大手往胸膛一敲,将仇無衣将來要用的武器包攬下來。
“這個……線,可以麽?”
仇無衣有些遲疑地問道。
“線?是那種縫衣用的線?”
陳智力的腦袋頓時一愣,他是武徒,對武者所學的功法多少有些涉獵,卻從未聽到使用線的。
“不,最好是金屬打造,可以稍微細一點,不過要長。”
仇無衣盡可能地描述出記憶中自己武器的模樣,形容得未免有些笨拙。
“我試試吧,應該可以。”
思索了好久,連續吸完兩根煙卷,陳智力才勉強答應了下來。他擅長的是粗重結實的物件,像金屬線這種精細的東西,還真是一個有點難度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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