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無衣是真的沒把這當回事,當即表明除了診金以外,金币全都交給三人。
最後葉盛老人還是發揮了老年人的威嚴,将金币分成三份,每一份有十餘枚,一部分給了三青年,權當仇無衣拿出的謝禮,一部分在仇無衣的強烈堅持之下才勉強收取,事實上,救治仇無衣的這段日子也着實消耗了不少珍貴藥材,最後一些則還給了仇無衣。
在這個初陽鎮,十餘枚金币已經是一筆巨大的财富,更足以支付藥物的錢。
之後,“鎮長家來了一個外國武者”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鎮子。
如果換一戶人家,這則消息或許會引起一定的恐慌,不過葉盛老人深受所有鎮民信賴,淳樸的鎮民認爲葉盛老人所相信的武者必然也是個好人。
“換一套衣服,吃些東西吧,看起來你回複得真的很不錯,接下來隻需要慢慢恢複記憶就可以。”
葉盛老人背着手走向通道另一邊的大廳,那邊似乎很忙碌。
“怎麽?”
仇無衣知道大概柳莓莓會給自己帶來衣服,可是她卻眨着可愛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臉不放,這令仇無衣覺得好奇怪。
“我在想,要不要像對領主大人那樣稱呼你、”
柳莓莓雖然如此說,臉上卻沒有多少尊敬,隻有好奇而已。
“千萬别……我們國家可沒這麽多規矩,而且你們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好像我比你要大幾歲,叫我一聲大哥就行了。”
仇無衣淡然一笑,雖然記憶不太全面,但關于震國之中武者的地位,他也略有耳聞。
其實仇無衣相當不喜歡這些作威作福的家夥,而且他們也沒有任何值得尊敬的地方。
“好!仇大哥!我去給你拿衣服!”
聽到仇無衣這麽說,柳莓莓立刻欣喜地跑向一個房間,還真就從中拿出了一套男性的服裝。
拿到衣服,道了聲謝之後,仇無衣回到自己的病房之中,脫掉身上簡易的病号服,将這身衣服換上。
顯然衣服的原主人是一個身形和仇無衣差不多的男性,一米八平齊,身材均衡,正是完美的标準,是以穿上去也頗爲合體。衣服已經很舊了,但還沒有破。似乎很多年沒有人穿過,但一直沒有忽視日常的保養,所以才如此完好。
一身黑衣的仇無衣推開門的時刻,柳莓莓的眼睛立刻瞪了起來。
“又怎麽了……好像很奇怪似的。”
仇無衣反而被看得有些心虛,一邊整理有點不太适應的長發,一邊問道。
“沒,隻是覺得我如果爸爸還在的話,一定差不多也是這個模樣吧,這件衣服其實是我爸爸的。”
柳莓莓的聲音有點低,仇無衣點了點頭,他自然不會傻到去問她爸爸去了哪裏這種問題。
長期沒有人穿的衣服,卻經常保養漿洗,外加柳莓莓的話,這些足以推斷出她的父親應該已經過世。
“年輕人,來吃些東西吧,雖然我不太清楚你到底修煉了什麽功法,竟然好像完全不需要吃東西一樣。”
拐彎的盡頭傳來了葉盛老人的呼喚,柳莓莓突然一把抓住仇無衣,半強迫似得把他拽到了聲音響起的那邊。
“偏僻地方,沒什麽好招待的,哈哈哈!年輕人挑食可不好!”
說着,一個大約看相貌有四十多歲,淺綠發色,皮膚略有些黯淡的婦人将冒着熱氣的木碗放在桌上,身材極爲矮小,容貌标緻卻又顯得相當強硬武勇,一看就知道年輕時也是條漢子。
夜叉族?
仇無衣也突然一怔,倒不是有多意外,隻是覺得很突然。
“媽,我來盛。”
掀開擋在廚房門前的布簾,又一個中年女子端着一大盤灰灰的餅狀物走了出來,立刻去拿綠發婦人手中的碗,相貌與之有些相似,不過更加溫柔秀氣一些。
二人年齡雖看起來相似,稱呼卻是母女,因爲夜叉族的衰老速度比普通人慢一些,想必這兩人就是柳莓莓的外祖母和母親。
“多謝,打擾了。”
仇無衣沒有入座,等其他人全都入座并開始招呼他之後才坐到了粗糙的木椅上。
“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婆子慕紗,如你所見,是夜叉族,也是咱們鎮子警衛隊的隊長。這個是我女兒葉榛,醫術方面也算是繼承了我倆的本事,還有外孫女,柳莓莓。”
葉盛老人将在座的所有人介紹一遍,身份完全在仇無衣的猜想之中。
“仇無衣,謝謝你們。”
仇無衣鄭重其事地向滿座藥師道謝,慕紗身爲夜叉族,性格自然極其豪邁,見仇無衣如此懂禮貌,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快吃吧,不知道合不合客人的口味。”
葉榛笑起來彎彎的眼眉和柳莓莓十足相像,充滿了母性光輝,她請仇無衣趕緊動手。
仇無衣一看桌子,每人面前一個木碗,裏面盛的是豆子與切成塊的塊莖混合在一起煮出來的粥,最中央的盤子中灰色的餅似乎是某種作物磨得粉蒸成,除此之外,還有撒了薄薄一層乳酪的烤蕪菁片,以及看不出原貌的糊狀物,裏面似乎有幹肉的痕迹,這已經是在這偏僻村鎮拿得出手的一餐。
在殘破的記憶當中,仇無衣依然記得以前進行野外生存訓練之時的事情,可以說隻要是切掉頭就能吃的動物植物飛鳥蟲子,他全都嘗了個遍,自然不會抱怨正經的飯菜。
“仇大哥真的一點都不像武者。”
柳莓莓咽下一口灰色餅,笑着說道。
“不,實際上我還不太确定武者的事情……”
仇無衣搖頭答道。
餐桌的氣氛相當和諧,完全不像有一個客人的樣子,慕紗和葉榛也不停地勸仇無衣多吃一些,雖然葉盛老人認爲長期空腹的人不适宜多吃,但同爲藥師的二人也不是随随便便服輸的類型,她們也從各個方面論證仇無衣身體的特殊,并且認定可以大量進食。
不知不覺之間,餐桌上的飯菜吃完了,卻變成了學術讨論的氣氛,而身爲被讨論者的仇無衣尴尬地坐着,任憑一個奶奶一個阿姨和一個老頭指來指去。
“從古代醫學上說……莓莓,你先帶他出去走走,現在他不必長期卧床了,說不定對記憶還有好處,我今天非得把這件事說明白不可。”
争辯閑暇之中,葉盛老人終于開恩放走了仇無衣。
“遵命!”
柳莓莓一吐舌頭,拉起發呆的仇無衣就往外跑,從大門口順便拽過兩件披風,穿過前面的店鋪,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真是敬業哪……”
仇無衣不禁汗顔,在門外接過柳莓莓遞過來的厚實披風,學着她的模樣圍在身上。
披風?似乎記憶中有一點關于披風的東西,但細節還是想不起來。
“沒辦法,爺爺奶奶和媽媽一旦開始争論醫學藥理就麻煩了,那三個人唯獨在這方面誰都不服誰,我要是去勸,保證三個人一起訓我沒出息……阿嚏!”
柳莓莓無奈地攤了攤手,突然席卷而過的風雪令她打了個噴嚏。
“身爲藥師,感冒就不好了,還是不要走太遠。”
仇無衣站在醫館門前向着正前方眺望,很容易就看到了小鎮的邊緣,這個鎮子人口很少,不過根據定義,百人以上的就是鎮而不是村了,這裏有賦稅的差别。
正值傍晚,天雖還沒完全黑透,外面的路上卻已經沒有人的蹤迹,因爲雪還在下。
“很安靜的地方。”
仇無衣腦中關于大城市的記憶連連升起,看慣了燈紅酒綠之後,反而會覺得寂靜的初陽鎮才是能讓人放松的地方。
“可惜什麽都沒有,爺爺說了,等我把山裏的藥所有用法都學全之後才肯讓我出去闖蕩,明明這是不可能的嘛,隻知道欺負人。”
柳莓莓突然想到爺爺嚴厲的教育,整個人都變得無精打采。
“能找個地方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也是幸福的一種。”
仇不知身在何處的戀人,心中頓時一陣酸楚。
“仇大哥,你到處看看,有沒有能讓你想起來什麽的……咦?是斧子嗎?”
柳莓莓吸了吸鼻子,看到仇無衣正在望着一把砍柴的斧子發呆。
“我能試試麽?”
仇無衣問道,剛才看到斧子的時候,腦中好像浮現出什麽。
“倒是沒關系,可是仇大哥是個武者,怎麽可能會劈柴的啦。”
在柳莓莓的印象中,動手劈柴的武者簡直不可想象。
仇無衣默默走到柴堆之前,撿起分量很沉的斧子,将一整個木樁放在柴墩上,眯起一隻眼,比比劃劃。
柳莓莓不禁覺得好笑,正要去演示正确的劈柴方法,仇無衣的手臂忽然向下猛地一揮,空氣之中頓時爆發出一聲巨響。
“對不起,果然有點不對勁,你說得沒錯。”
仇無衣一臉歉意地将斧子放回原處,柳莓莓雙手捂着張大的嘴,呆呆看着被轟成鋸末的木樁在雪風中飄舞。
“鎮長!鎮長!”
遠遠的黑暗處,幾個焦急萬分的喊聲突然響起,雜亂的腳步也快速向醫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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