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無衣自嘲地笑了笑,收起胸口中尚在醞釀的虛無之雷,放棄了抵抗。
事實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楚劍姬放出那個光芒騎士的時候,她沒有鎖定任何攻擊目标,最後令騎士沖上了天空,消失在太陽的附近。
騎士沖擊之時掀起的那一陣風壓看似沒什麽特别,實際上卻極不簡單,它破壞了周圍所有建築物,不是直接用力量摧毀,而是巧妙地擊碎了建築物的分子結構,令它們化作粉末而消散。
同時,楚劍姬有意避開了啓明星的成員,甚至可以說在進行保護,所以沒有人真正受傷,最多隻是被風壓的餘波掀飛而已。
如果用比喻的說法,這就相當于一個人向前踢出一腳,這一腳掀起了一陣風,風中夾帶了些許灰塵,單單這些灰塵就足以緻命,更别提風,或者被這一腳直接攻擊了。
在這一刻,仇無衣終于深刻地意識到爲何在以前看過的小說之中形容強者,總要用“視人爲蝼蟻”這種修辭,因爲在真正的強者面前,自己的确就是這麽孱弱。
這就是實力的化身,天衣聖門守護神楚劍姬的力量,啓明星一路過關斬将,打入決賽,在尋常人眼中是何等威風,然而卻連楚劍姬彈指的餘波都無法承受。
仇無衣還發現除了程鐵軒以外,每個人受到的沖擊大抵相似,狼狽的模樣也極其類似,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每人天衣的防禦力各不相同,皮粗肉厚的沙業與比紙還薄的範鈴雨,遭到同樣的招式攻擊,受到的傷害肯定不同。
隻能說楚劍姬在出手時就考量到了每個人的承受力,人家連這麽繁雜的問題都想到了,哄小孩子玩也不過如此,這還要怎麽打?沒法打。
“嗯?有一個還不錯,你就是仇無衣?”
楚劍姬回頭一看,平淡的臉上卻浮現出些許情緒波動。
“是我……”
仇無衣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沉重的身體使不出力氣,心中的沉重卻百倍于身體。
“剛才我在你身上施加的沖擊力是最強的,你竟然還能走路,這倒有點意思。”
楚劍姬意味深長地望了酒鬼大師一眼,轉而上下打量着仇無衣。
“不過是師母手下留情,哪裏有意思了。”
仇無衣苦笑道,聽楚劍姬的話,似乎是在稱贊自己,不過到底有什麽可稱贊的,還不是一招被秒殺。
其他人也一個接着一個站了起來,面面相觑,不知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剛才的一幕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就連最爲冷靜的謝凝也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哦?你真以爲剛才我的攻擊是施加在你身體上的?“
楚劍姬看出了仇無衣的疑惑,輕輕搖了搖頭。
“難道不是……不……好像……好像真的……不是?”
聽到對方的反問,仇無衣剛要作答,一陣其妙的違和感忽然自内心深處浮現,立刻變得結巴起來,似乎自己錯了,完全猜錯了。
“想起來了?沒錯,剛才我攻擊的不是你們的身體,而是精神,這些倒塌的東西不是因爲我的力量将它們化爲粉末,而是因爲它們沒有自我意志,無法抵抗精神的攻擊而已。”
搖身一變,楚劍姬仿佛變成了啓明星的師長,耐心地對他們解釋道。
“那我們爲什麽會被打飛?”
範鈴雨立刻忘記了失敗的壓力,好奇地大聲追問。
“因爲我施與的壓力對你們來說太強大,以至于直接影響到了你們的身體,事實上剛才我的攻擊完全沒有一絲真正的力道,你們和他學了這麽長時間,也該知道一件事,天衣的強大,實際上是心的強大,隻有承受強烈負面壓力的人才會擁有強大的力量。”
楚劍姬的視線又落在了仇無衣的身上,其實她剛才所說的話并非全部,施與在仇無衣身上的力量的确是最強的,不過她有意删去了其中的度量。
實際上,仇無衣所承受的精神壓力幾乎是謝凝的一倍,而謝凝受到的精神沖擊則是啓明星剩餘人之中最強烈的。
能夠抵禦如此強烈攻擊的人,甚至連楚劍姬所帶領的聖殿騎士團候補遠征軍中都沒有。
“怎樣?我這些學生的資質?”
酒鬼大師這才從角落中鑽了出來,臉上多少挂着些自得。
“資質雖然不錯,但修煉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到結果的,你們現在的力量,恐怕還不能與夜無明抗衡,最根本的問題在沒有能夠成爲隊伍核心的絕對強者,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你們能盡量克服。“
楚劍姬是何等人,在啓明星還躲在角落的時候就把每個人的實力摸得清清楚楚,按照規矩,她不能透露夜無明的實力,但這不妨礙她對啓明星進行指導。
何況對于這件事她也頗有微詞。
“果然如此嗎……我也是這麽覺得的,隻不過我現在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的判斷究竟正不正确,既然你也這麽說,我也放心了。
酒鬼大師思考了片刻,笑着擡起了頭。
“真是無聊的做法,像你這樣的男人,被自己的女人甩掉簡直理所當然,我回去了,該怎麽做是你們自己的事,與我無關。順便,不要小看天衣的陰影,一不小心走上歪路的人,很可能淪爲罪人之塔的同伴。”
楚劍姬歎了口氣,全然沒有相會的喜悅,丢下滿臉尴尬的酒鬼大師,自己一個人揚長而去。
“大叔,你隐藏的太完美了。”
呆了半響,程鐵軒才開口說道。
“什麽啊?大叔我不是說過老婆丢掉我跑了麽,你看看她,給了我多少好臉色?”
酒鬼大師假裝無辜地攤開雙手,一副欠揍嘴臉。
“師母也真是的,非看上大叔這樣的人,果然世界上是有奇迹的啊。”
淩戚一提起男女之間的關系,立刻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喂,怎麽說話呢,大叔我當年也算是……咳,算了,這回你們都安心了呗?堂堂災炎行者都肯定了你們的力量,所以别有太大壓力,回去好好備戰,至于她說的辦法……大叔我考慮考慮該怎麽辦。”
仿佛要快速結束這個話題,酒鬼大師連連咳嗽好幾聲,強行将話題引到了比賽相關的事情上,拔腿就要往宿舍那邊走。
“至于讓哪個人成爲核心,你們也有定論了是嗎?”
謝凝忽然說道。
幾條目光同時彙聚在了仇無衣的臉上。
“我?”
仇無衣指着自己的鼻尖,看着那些充滿期待的目光,忽然覺得有點坐立不安,總覺得身上所擔負的期待一下子增重了數倍。
“咳,兄弟,都走到這一步了,你還擔心什麽呢,我昨天也想到了這一點,老大我籌集了些染色結晶,最晚到明天就送到,你先别推辭,就算欠着的,行不行?”
程鐵軒一把勾住仇無衣的脖頸,神神秘秘地說道。
“真是令人讨厭的巧合,我也通過我們家族的渠道去籌集染色結晶了,你還差一個刃紋沒有染過,至少要在比賽之前讓你的力量達到足以抗衡夜無明的程度。”
謝凝也平淡地在一旁說道,輕輕松松的幾個字,裏面卻蘊含着巨額的資金消耗,以百邪一族的實力,能夠搜集的染色結晶必不會少。
“我姐姐……其實也一直想要資助我,哼,真是丢臉啊,雖然不可能有他們那麽多,你給我好好利用吧。”
淩戚的話語之中翻湧着怒火,她與姐姐始終不合,但隻是她單方面的而已,實際上,她的姐姐一直在尋求與之和解的方法,更是數次派人來詢問她的事情,而這一次,淩戚沒有拒絕姐姐送來的染色結晶。
“咦?難道大家都是這樣的?我昨天也是……”
沙業驚訝地看着所有的人,他的出身比一般人想象要複雜,但他幾乎沒對任何人說過。
“嗚……我什麽都沒有怎麽辦……”
範鈴雨不高興地鼓起了腮部,就像被一種冥冥中的電波所影響一樣,啓明星的成員竟不約而同地通過各種途徑取出了積蓄或動員起潛藏的力量支援仇無衣,而她自己卻什麽都沒有。
“哎呀,你已經是他的了,就别分什麽你我了吧。”
淩戚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反擊的時機,連忙促狹地湊到範鈴雨耳邊說道。
“阿淩讨厭!”
範鈴雨的小臉立刻紅到了耳根,揮起拳頭就要打,自然不會真的用力,淩戚一見不妙,轉身就跑,兩個人繞着廢墟轉起了圈子。
“大叔我也……喲,怎麽了?”
酒鬼大師故意大聲地開口問道,仇無衣的半張臉陷入了束成圍巾模樣的披風之中,低着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仇無衣知道,現在如果開口,或許淚水就會奪眶而出,他不想讓如此沒有出息的一面被别人看到。
啓明星就是這樣一個奇妙的隊伍,說和睦,每天都摻雜着大大小小的摩擦,卻又絕不能稱之爲不合,縱使天天都會爲一點小事斤斤計較,每一個人卻又會在關鍵的時刻無條件地奉獻出自己的力量。
“我……在思考作戰計劃……而已……”
仇無衣最後的尾音已經輕不可聞。
啓明星就在這樣的氣氛當中步入了決戰,前途,一切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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