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業的聲音很大,也很粗,震得仇無衣耳朵一陣猛響。
不過仇無衣也處于深度思考的狀态中,所以也沒怎麽留意耳畔的喊聲。
雖然光鮮的表面下可能隐藏着無數污垢,但在很多人眼中,天地激鬥大會依然是神聖的,是強者發揮自己實力證明自己存在意義的舞台。
所以像水晶晶這樣的人,在沙業眼中簡直是精神有病。
誠然,天地激鬥大會的确是一個極佳的宣傳手段,想必過了今天之後,水晶晶,這個敢于在戰場上高歌一曲的偶像會掀起一陣熱潮,甚至可能真的因此而大紅大紫,但這實在是太奇怪了,仇無衣強迫自己相信水晶晶隻是爲了宣傳自己而出賽,但心的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訴自己這裏面多半有問題。
“我們這支隊伍就是這樣的喽,我在組隊之前想啊,反正我們肯定拉不到大會中最強的人,爲什麽不幹脆拉來一個最弱的人呢!嘻嘻嘻,這是何等天才的設想,你們都吓了一跳吧!”
三三三得意地大笑不停,在那一刻,甚至仇無衣都有一種認定他是個天才的沖動。
“強者真是寂寞啊……”
程鐵軒搖了搖頭,立刻擺出一副心靈空虛的模樣,一步步地走出了戰鬥區域。
他不認爲水晶晶的行爲有什麽不對,這兩個人的思維在一定程度上達成了奇妙的共振,似乎彼此之間也相互理解了。
“你們的回合。”
三三三笑罷,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老大,投他們的二号,看看他們的排序是不是真的。”
淩戚貼了過來,小聲地說道。
這個提議正中仇無衣下懷,假如水晶晶是煙霧彈,那麽排第二的唐驅可能是個隐藏的強者,然而若是他們的排序沒有問題,那麽第二場就由自己出戰,以實力差漂亮地取勝。
“不好吧,人家好像不太想作弊的樣子。”
“傻子!你剛才還沒被嘲笑夠嗎?他們顯然是看不起咱們才派出了一個一點戰鬥力都沒有的家夥,你還談什麽做不做弊?”
淩戚一瞪眼,兇狠的目光刺得沙業把頭一縮,閉上了嘴。
“老大,就這樣,第二場我出戰,試探一下他們的第二位有幾斤幾兩。”
仇無衣出聲附和,程鐵軒點了點頭,攤開手掌朝向第三馬戲團那一邊。
按理說投骰子的過程是要相互監視的,第三馬戲團全員卻好像沒有這個想法,他們依然自顧自地在做自己的事,鍛煉肌肉,踩球,玩骰子……
“首先是你們這邊,嘿!二點!”
程鐵軒手腕一甩,六邊形的骰子在他的手中旋轉着飛向天空,嗒拉一聲落在他的掌心,正好是二點的那一面朝上。
他的手法其實比三三三還要高明許多,在骰子出手的瞬間,淩戚也在緊盯着他的動作,卻幾乎沒有發現破綻。
“不是吧……我可一點都不想戰鬥啊。”
名字叫唐驅的青年一臉吃了蒼蠅的模樣,就像所有人都欠他好幾萬金币一樣,拖拖拉拉地拽着手中的琴蹭進了戰場。
一看到唐驅這種态度,仇無衣就不禁聯想起剛才的水晶晶,這兩個人的确有點奇怪的共性,搞不好和之前一樣,也是個戰鬥力隻有五的渣。
第二次丢骰子,仇無衣也按照計劃中所說登上了戰場,全程第三馬戲團都沒有關注,也不管這邊做沒作弊,繼續該怎麽玩怎麽玩,看上去莫名地令人生氣。
詩人,暫且這麽稱呼,唐驅也是從未登場過的,因爲在之前的幾場戰鬥中第三馬戲團減員嚴重,上場出過招的人有好多都死掉了,是以資料中完全沒有相關記載。
本次出戰的五個人中,隻有隊長三三三與大力士崔猛曾經在以前的比賽中出過場。
仇無衣定了定神,踏入了黑漆漆的戰場。
當腳底與賽場的地面相互接觸的時候,仇無衣立刻發現賽場真的已經下陷了不少,最開始與紅線後側是平齊的,現在卻已經多出了一個大約手掌寬的台階,而剛才的兩人幾乎沒有戰鬥,隻是水晶晶做了一些偶像常見的帥氣動作而已。
地面是實的,這令仇無衣安心不少,至少不用擔心影響自身的行動。
“出招吧。”
仇無衣放下披風,一開場就進入了披風燃燒的狀态,因爲這場戰鬥變數太多了,絕對不能輕視。
“我哪會什麽招式啊,對了,你對古代流傳的叙事詩有沒有興趣?”
唐驅面帶尴尬地笑了笑,指尖忽然撥動了琴弦,戰場上順理成章地響起了音樂,一行行押韻卻不太容易理解的文字自他口中唱出,似乎就是所謂的“古代叙事詩”了。
仇無衣的臉上已然布滿黑線。
“小心!這家夥和剛才的可不一樣哦!”
三三三在待機區域中扯高了聲音喊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唐驅沒有理睬他,繼續進行着自己的“表演”,不可否認,琴聲很好聽,熟知樂理的程鐵軒已經開始搖頭晃腦,雖然場次有些難懂,但聲音清亮而高亢,吐出的字也清清楚楚,應該說是不錯的。
大鬥技場中的觀衆們已經亂成了一大鍋粥,若非這場比賽有聖子坐鎮,又有無數來回巡邏管理治安的人,想必現在他們已經開始往場内丢垃圾,丢各種各樣的雜物。
憤怒完全在情理之中,抱着享受激烈大戰心态而來卻看到這麽兩個奇葩人物,任誰都無法忍耐了。
無法忍耐的不僅是觀衆,還有一個仇無衣。
這和水晶晶有什麽不同?
第三馬戲團是一個危險的組織,這個定論不會改變,然而一個個冒出來的奇葩人物卻不停地沖擊着這個定論,仇無衣很快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傻呵呵地研究了半天他們的陰謀,計劃,乃至戰法,結果在第三馬戲團眼裏,自己卻隻是個能夠随便耍弄玩玩的白癡而已。
當仇無衣真的覺得無法忍耐的時候,他一般不會選擇沉默。
“你給我滾蛋啊!”
仇無衣向前輕輕邁了一步,停了片刻,忽然仰天大吼一聲,筆直地沖向還在吟詠長詩的唐驅。
唐驅究竟是不是個強者?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現在仇無衣的腦子裏隻剩下一件事,就是把這個故弄玄虛的家夥狠狠揍上一頓。
唐驅的反應很慢,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相應的反應,當仇無衣喊出來的時候,他在吟誦,當仇無衣沖出去的時候,他在吟誦,當仇無衣的鞋底已經快要貼近臉的時候,他仍然沒有更多的動作。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連仇無衣都沒想到會如此簡單粗暴,在出招之前,他還想象過唐驅可能會在最後一刻露出本來面目,暴起反擊。
并沒有。
唐驅的琴從正中央斷開了,那不是天衣的一部分,隻是一般的樂器,街上也買得到,斷裂的原因也不是因爲唐驅用它擋了一下仇無衣的進攻,因爲他沒有這樣的動作,琴隻是在脫手甩出的時候摔斷而已。
仇無衣單足立于地上,另一條腿還沒有放下。
這一擊很是解氣,唐驅的臉被結結實實地踹了一下,以直線的形狀飛向了遠方,好在戰場很大,留出了讓他飛行的距離,所以才沒有被直接踹回選手待機處。
除了仇無衣以外,觀看戰鬥的觀衆們心情也爽了不少,偌大的鬥技場中響起了星星點點的掌聲,爲的就是仇無衣這解氣的一腳。
唐驅的舉動,現在很有一點人神共憤的意思。
“哎呀不小心出招了,你這是認輸了嗎?”
仇無衣裝作一臉無辜的模樣,“和藹”地走向趴在地上的唐驅。
現在唐驅還沒有站起來,不過也沒有失去意識,趴在地上不停地抖動,齒輪非常堅硬,踢在人的臉上足以使骨頭碎裂,而仇無衣也沒有腳下留情,想必不會令他好受。
其實仇無衣也沒有痛下殺手,否則剛才早就甩出戰斧直接砍過去了。
”哼哼……哼哼哼……好,實在太好了!“
趴在地上蠕動的唐驅忽然跳了起來,向着仇無衣走來的方向轉過了身。
唐驅的相貌不算英俊,但也不醜陋,奈何這一腳實在是厲害,差點把他的五官踢到移位,淌出的鮮血更是早已把他的臉染得一塌糊塗,所以看起來頗有幾分猙獰與扭曲。
“你要認真戰鬥麽?”
見唐驅忽然怪笑起來,仇無衣反倒放心了一些,至少剛才的一擊成功逼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也不算是傷及無辜。
“戰鬥……啦啦啦……”
唐驅臉色忽然一變,卻放下了緊握的雙拳,以拖長的音調爲開端,繼續開唱,全然沒有半點剛剛挨過揍的感覺。
若是換個說法,四個字足以形容——沒臉沒皮。
仇無衣好不容易被澆熄一點點的心火頓時一冒三丈,腳尖猛一點地,向着唐驅俯沖過去。
第一腳沒有讓他徹底倒地不起,真是低級的失誤。
然而當仇無衣正要一腳踹出去的時候,唐驅口中的吟誦忽然停止,向着仇無衣擠弄着眼睛神秘地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