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見沙業仍然闆着臉不肯投降,真的有一點發怒了。
對于北方天武堂而言,獲取勝利并不是必要的目标,所以他們派出的人數很少,又從不隐藏自己的實力,其他兩個成員還好,三号其實一直抱着一種可有可無的态度在戰鬥,把什麽都看得很淡。
所以她不能理解其他人拼着老命争奪勝利的意義是什麽,看多了隻覺得讨厭,而沙業的行爲雖然和那些人不同,在三号的眼中卻微妙地相互重合了。
“我自己沒有任何的**,但是我的朋友們正在全心全力争奪勝利,我的老師也在場外抱着希望看着我,所以我不能辜負任何人的期待,除非被你打倒,否則絕不後退!”
雖然覆蓋在全身上下的火焰還沒有升溫,沙業實際上早已有了覺悟,凜然應道。
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
本來就十分高大的身軀,而今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縱使火焰極淡極淡,也照樣襯托得他的氣勢無比磅礴洶湧。
三号不自覺地連連退了幾步,一時間不知道怎樣作答,心中一橫,幹脆想也不想,直接催動了覆蓋在沙業身上的火焰。
她心中已亂,更是無意識間将火焰的規模開啓到最大的極限。
斷頭山之上,竟忽地響起了隐隐的雷鳴,并非是晴天打雷,而是無數突然爆發的烈焰之中所響起的能量翻滾之聲。
連觀衆們都沒想到三号全力釋放出的燃燒之力竟然會如此恐怖,整座斷頭山仿佛都置身于焚盡一切的烈火之中,岩石,沙土,乃至空氣,一切東西都在熊熊燃燒,茫茫的火海更是完全找不到沙業的影子。
而三号自己卻像入魔了一般呆呆站在那裏,任何火焰都無法侵蝕她半分。
“糟糕!”
酒鬼大師臉上立刻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一開始覺得三号雖然偶爾耍一點小性子,但總算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也能用語言溝通,然則卻全然不曾預想到死心眼的沙業竟然會把三号直接激到爆發。
謝凝縱使也和其他人一樣擔心,在臉上也依然看不出她的表情變化,心焦不已的衆人之中,唯獨她注意到另一輛動力車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一位舉手投足極其威嚴的老人,那半機械化的身體更是詭異。
由于某些重要的原因,袁四九不希望啓明星的任何一人受到傷害,三号已經使事态失控了,他覺得必須趕快阻止。
“嗯?”
袁四九屬于人類的那隻眼睛忽然靜止在大屏幕上,半是疑惑,半是意外。
瘋狂吞噬着大山的火焰最深處,浮現出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正在一步步前行。
縱使已經身心疲憊,遍體鱗傷,依然在一步步的前行。
粘在身上的火焰雖然還沒有完全燒穿天衣的防護,但距離這一刻已經不遠了,全身上下的劇痛已經變成了麻木,從火焰的核心部分曆經艱險咬牙爬出來的過程之中,表皮早已在焚燒之中失去了知覺,也就是說神經部分已經遭到了破壞。
但火焰依然沒有熄滅,更有可能永不熄滅。
沙業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是什麽樣子,據說被火焰燒焦的人相貌極其可怕,不知是真是假。
這些細節,似乎沒有那麽重要。
眼睛已經開始模糊,很快就要看不到東西了,沙業艱辛地呼吸着足以灼傷肺部的火焰,一雙虎目直直地射向火焰的盡頭。
當正在發呆的三号看見那一道目光的時候,忽然“啊”地一聲尖叫起來。
“爲什麽!爲什麽你不認輸!都是你的錯!”
三号被沙業的目光刺得步步後退,歇斯底裏地大叫不止。
“抱歉。”
沙業所有想要說的話,隻有這兩個字而已。
他不怨恨傷到自己的三号,因爲從她的身上察覺不到惡意,隻有驚恐,退一步說,就算她有惡意,這裏是天地激鬥大會的賽場,無論做出什麽都情有可原。
因此,沙業将一切的源頭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自己不那麽強硬,或許不會逼迫三号走到這一步。
但很少有人意識到,沙業也和啓明星的全員一樣,是個頑固到死的人。
自己所堅持的東西,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當那低沉而包含痛苦的聲音落地的刹那,沙業忽然撤去了全身的防護,任憑火焰加倍猛烈地襲來,皮膚表面立刻翻起了無數焦炭模樣的黑斑。
之後,他踏着足以震撼山巒的步子,從火焰中直沖出去。
“不要!是你的錯!都是你的緣故!”
三号一邊後退,一邊語無倫次地叫着,她從未看見過在全身燃燒起來的狀況下不去防禦,反而集中力量強襲的人,沙業的臉在她的眼中立刻變得無比可怕,比曾經交手過的那些身穿更高級天衣的敵人還要可怕。
沒有人不害怕一個永遠不會被擊倒的敵人,在頑石一般堅強的意志之前,任何驕傲自大都會在瞬間崩潰。
本來以三号的實力,現在完全可以出手反擊,這樣一來勝利者必然是她。
可是她做不到,各式各樣的雜念早已充滿了她的腦袋,連思考都做不到,談何反擊。
“彩虹色流光沖擊!”
沙業除了出招的力氣以外,其實根本不剩下什麽力量了,但他還是盡力大吼了一聲,不爲别的,隻是想讓三号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而已,他不想直接攻擊沒有防備的對手,但現在又不得不出手戰鬥,否則就隻能面對死亡。
最終三号依然毫無舉措,兩隻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抓住了她。
沙業那雙幾乎已經化作焦炭的手臂瞬間裂開了無數可怕的縫隙,燒焦的皮膚被他瞬間爆發的力量撐得粉碎,露出了皮下觸目驚心的血肉。
火焰之上,忽然閃起一道七色的彩虹,高高地跨越了整座斷頭山的兩端。
那竟然是沙業抓住三号,将她後仰反身摔出去之時所畫出的軌迹。
分明是覆蓋着燎原烈火的山,此時卻變得猶如雨後的大地一般。
彩虹的顔色極其濃重,井然有序的七色也看的清清楚楚,雖然美,卻透着一種無以言表的詭異。
在彩虹的末端,在強烈焚燒之下尚且保持着完好的山體陡然崩塌,這還是許多人頭一次親眼看到彩虹墜落。
“來人,把這個參賽選手的資料記錄在案,如果還活着的話,先列入聖殿騎士團的候補。”
貴賓席上的楚劍姬立刻呼喚來一名騎士團成員,她已經記住了沙業這個人。
不屈不撓,勇往直前,這正是聖殿騎士團所需要的,而今在永國,像這樣的年輕人已經越來越少。
楚劍姬年齡已經不小了,有時也會犯一切年長者的通病,覺得騎士團似乎要後繼無人。
戰場之中,崩塌了一小半的斷頭山下,橫着兩個體型相差明顯的人影。
三号剛從眩暈中清醒過來,由于剛才所受到的沖擊,火焰也不再燃燒了。
她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有了一點記憶,飛出去的瞬間也記得清清楚楚。
當她看到深陷在岩石之中,全身布滿可怕燒傷與龜裂的沙業的時候,再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與雙手,發現竟然沒有多少傷痕,忽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認輸!是我錯了!”
沙啞的哭泣聲回蕩在山下,在即将墜落的瞬間,沙業用自己的身體緩沖了一下,以至于沒有讓三号受到重傷,否則在這全力的一擊之下,全身的骨頭立刻會被摔得粉碎。
清醒之後的三号已經再也提不起與沙業戰鬥的勇氣,說來也怪,痛痛快快認輸之後,胸中堵着的某些東西似乎一下子就被眼淚沖開了,現在心裏并無悔恨,隻剩下一片晴朗而已。
“嗯,雖然是主動認輸,但她現在最大的障礙就是意識不到自己力量的可怕之處,也不會去主動控制力量的變化,更不懂戰鬥的意義,現在她已經明白了這些,隻是辛苦了那個好心的年輕人。”
袁四九将沙業的相貌記在心中,轉身回到了車上。
“學姐……”
眼看着已經一團漆黑,但是還能勉強動彈的沙業,淩戚越看越覺得不安。
“表皮燒傷嚴重而已,誰讓他一個大男人天衣還要穿的那麽少,當然,換成你的話就死定了。”
謝凝的沒有表現出多少關心,一個人傷勢輕重,她一眼就能看出**分,況且沙業現在正在被三号以奇怪的手法照料,雖然不清楚做了什麽,但燒傷的确在快速恢複。
她的話所言非虛,因爲沙業有全員之中排行第二的防禦力,如果不算上铠甲,那麽就能排到第一,正是強大的防禦能力救了他一命。
一勝一敗,最後的希望隻能寄托在仇無衣的身上,可是他的那場戰鬥,或許是難度最高的戰鬥。
而且那邊的戰況也非常詭異,甚至關注的觀衆們已經開始準備放棄了。
因爲戰鬥根本就沒有開始,兩邊都決出了勝負,這麽長的時間都過去了,依然沒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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