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已經将蒙面的天九看做了兄弟,覺得這個人十分符合他的胃口,如果有可能,就算不經營傭兵團,在他的手下做事似乎也不是不行。
不過現階段他的想法依然還停留在盡可能與天九拉近關系的階段,萬勝軍希望借着這一次勝利而與天九這條線徹底搭在一起,所以這件事是絕不可能疏漏的。
比如剛才抓捕謝凝的事,本來萬勝軍覺得派一個人就足夠了,因爲他身邊都是些身經百戰的強者,爲了穩妥才派出了三個,在他心中,這是一件不可能失敗的工作。
幻想和現實之間總是不大相同。
當狼狽歸來的傭兵出現在門口的時候,萬勝軍心髒突然咚地猛跳了一下。
灰頭土臉的樣子,頹敗的表情,這一切都是不吉利的兆頭,而且派出去的明明有三個人,現在卻隻回來三分之一。
傭兵團雖然與強盜無異,但也有自己的法度,絕沒有三人失敗卻讓一人背鍋的情況,那兩個人肯定出了意外。
周德也看到了在門口徘徊者不敢靠近的那個傭兵,被來就陰險的臉頓時變得黑如鍋底。
“團長,讓軍師去看看情況。”
“我這就去,大人,稍微有點事,我先離席一會兒。”
李相臣也和其他人一樣注意到了一切,他首先起身向天九告罪道。
“哈哈,無妨無妨,對了,到底這是怎麽回事?”
身爲策劃者,天九對事情的發展早就胸有成竹,此時卻故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問道。
“呃……可能有點意外,派出去的人手不足,他是來求援兵的。”
李相臣心懷忐忑地看着天九的臉,當他發現天九似乎不懷疑他的說辭,而且對此也不甚關心的時候,總算在心中長出了一口氣,出去将那名傭兵拉到角落裏。
“軍……軍師……不好了……他們……他們全都被……”
生還的傭兵在李相臣嚴厲的目光逼視之下不住地發抖,上下牙接連不斷地來回碰撞,李相臣雖是文職,武藝平平,天衣也沒有什麽實力,但他深受團長與副團長的信任,更是團隊中執法的人,是以在很多時候,傭兵們更加懼怕李相臣變臉。
“說清楚!又不是三歲小孩學說話!”
李相臣已經猜到了**分,面色更加陰森。
“我們……我們被襲擊了……那個殘廢的女人是個高手……”
恐吓之下,這個傭兵才鐵青着臉擠出這麽一句話,他沒有親眼看到同伴的死法,所以理所當然地認定全都是謝凝所爲。
“什麽!該死,裝得真是一點破綻都沒有,地方你還記不記得?”
李相臣恨恨地咬着牙齒,一把拽起了傭兵的衣領,貼到他的臉邊厲聲喝問。
“記得……我記得!”
傭兵想也不想就滿口應答,其實他隻是大緻知道方向而已,并不熟悉那邊的具體情況,然而現在若是敢說一聲“不”,懲罰絕不會輕。
“你給我在這兒等着,準備帶路,剿滅啓明星的事情先放一放,這件事我必須要查清楚,老老實實站在這兒!”
發起威來,李相臣倒也不是易于之輩,駭得那個傭兵點頭如搗蒜,老老實實立在牆角。
“團長,打花了,聚星下山吧。”
李相臣進來後直接對萬勝軍說道。
團長萬勝軍與副團長周德的眼中立刻兇光一閃,這是他們隊伍中的暗号,意思就是出去辦事的人遭到了不測,需要全體出動。
這句話其他的傭兵也聽在耳中,吵吵嚷嚷地一起站了起來。
“不要吵!”
萬勝軍大喝一聲,震得傭兵們鴉雀無聲。
天九淡定依舊,看着這群傭兵的眼神如同動物園猴山外面的遊客。
“兄弟,我們要去做事了,你靜等……不,我和你一起等,剩下的一起出動!”
萬勝軍眼睛轉了轉,突然改變了口風,他本來想說親自帶隊,但臨時改變了主意。
“知道了!告辭。”
周德向着鴉雀無聲的傭兵們揮了揮手,又象征性地與天九告别,一臉陰森地走出了大廳。
後面的傭兵們有副團長帶隊,也算是心中有底,沉着臉跟着周德與李相臣離開,雖然他們之間看似有同袍之義,實際上這種情義卻是建立在平日一起殺戮,掠奪等獸行之上,沒有真正的兄弟義氣,是以即時有同伴犧牲也不會覺得有多麽悲哀。
“可是出了什麽問題?”
待他們走了之後,天九這才對留下來的萬勝軍問道。
“無妨,我們當傭兵的什麽大事沒經曆過,不過是出了點波折而已,兄弟你盡管放心,這件事要是做得不漂亮,我下半輩子可就沒臉見人了。”
萬勝軍強壯鎮定地猛灌了一口酒,哈哈笑了起來,天九也随之一笑,并不多說。
萬勝軍留在這裏是有原因的,首先自然是不想讓天九對自己有不信任的想法,若是浩浩蕩蕩傾巢而出,未免顯得過于驚慌失措,這件事以前李相臣反複提及過。
如果留下來坐鎮,自然看起來胸有成竹。
而其二,則是萬勝軍自己的想法,萬一傭兵團真出了什麽情況,隻要自己還活着就能東山再起,其餘的人對他而言隻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消耗品罷了。
當然,在表面上,萬勝軍仍是一個有擔待,講法度的團長,所以大多數傭兵還是很相信他的,沒有察覺到他心中的陰暗。
這時,出發探查事情真相的傭兵團已經離開了龍鳳第一樓的區域。
“人是怎麽出事的?”
周德的臉色很差,不是因爲兄弟被殺才顯得差,隻是可惜當時自己不在場,心裏覺得不甚平衡而已。
身爲副團長,周德深信自己能夠看穿對方的伎倆。
“我……我們是被分兵擊敗的……”
“是嗎?三個打一個,然後被分兵擊敗?你告訴我怎麽分!蠢貨!分明是中了埋伏,好死不死,非死在咱們最擅長的戰法上……都給我記住了,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單!”
周德狠狠地訓斥着那個恨不得鑽進地縫的傭兵,轉過頭嚴厲地命令所有人。
“是!”
傭兵們答應得非常整齊,但沒有認真地把這當成一回事,在他們看來,那三個人純粹是自己作死而已,不值一提。
這是個強者能夠獲得一切東西的世界,失敗了,那就證明其實你是弱者,死不足惜。
稍稍繞了一點彎路,幸存的傭兵才找到正确的位置,逃跑的時候太過突然,他沒有記清楚最正确的走法。
好在其他人不知道,所以也沒有生疑。
一行人就這樣到了當時的事發地點,那裏依舊僻靜,現在也沒有半個人。
若是永國的人,恐怕早已意識到這裏不對勁,因爲這是殺人案件,往往很快就被通報,而巡查所的人也會立刻到來。
這一次卻靜得古怪。
分明相隔幾百米處就有行人,卻好像始終沒有人報案,也沒出現巡查所的影子。
但這一切在其他國家是非常正常的,大陸其他三國沒有永國如此高的辦事效率,殺人案件需要經過很長時間才會有官差打理。
“都跟緊點!誰都不許落單,跟着我!”
周德也吩咐李相臣跟着自己千萬不要遠離,李相臣雖然覺得還是有些不保險,但現在不是能夠讨價還價的時候,一行總共八個人摸進了幽深的小巷。
上次僥幸脫逃的傭兵夾在同伴之間,臉色越來越惡劣,似乎已經吓破了膽。
其他的傭兵雖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卻早已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監視着附近任何細微的風吹草動。
現在好像還什麽都沒有,至少視野範圍内空蕩蕩的,看不到完整的人影,也看不到屍體。
“等等……”
周德突然停住了腳步,鼻子用力地抽了抽,使勁嗅起了周圍的味道。
“血腥味?”
李相臣皺眉問道,他也聞到了一點淡淡的血氣,可是身邊這些傭兵每天都是血氣纏身,他不太分得清血腥味究竟來自哪裏。
“快點!跟過來!”
确定了血腥味傳來的方向,周德加快了腳步,後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跟了上去。越是近了,血腥味就越是濃重,不過對于這些傭兵來說,血的味道不僅不會讓他們恐懼,反而會提起他們的戰意。
這一次卻不同。
最殘忍嗜殺的周德眼中雖然看到了目标,卻完全不想前進一步。
本來就不是武人的李相臣立刻彎起腰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份與形象。
膽子小些的傭兵向後連連退了幾步,膽子大的也呆在原地無法出聲,更有人虛弱地跪在了地上,精神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小巷旁邊的牆壁上井然有序地挂着一具骸骨,上面的每一絲血肉筋腱都被剔得幹幹淨淨,比被狗啃過還要幹淨許多。
而從骸骨之上剝離的肉塊,皮膚,内髒……全部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邊,分門别類堆成了幾個小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