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鐵軒未等落座,臉上的神情已然變得與酒鬼大師毫無二緻,而且還透着些青白。
“什麽東西?”
範鈴雨雖不知是什麽狀況,扯了扯程鐵軒的衣袖。
仇無衣一言不發地等待着下文,沒有必要在這裏插嘴,因爲自己一無所知,不過區區四個字卻能令兩個人臉色鐵青,想必不是什麽好事。
“怎麽好像監獄一樣……”
沙業一聽到這個名字,眉毛立刻緊縮在了一起,其他人雖未發話,也都或多或少地察覺了一絲怪異。
“切,虧他們做的出來,喂,這事兒你是怎麽知道的,靠不靠譜?”
酒鬼大師揉了揉僵硬的臉,手肘重重地落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一手撐住了頭,身體靠在桌前,右手的食指不住地敲打着桌面。
“自然是追查那件事的途中發現的,我與罪人之塔落單的人相遇了,那個人重傷逃跑,我斷了隻手,所以才中斷了調查。”
陸北鬥輕描淡寫地說道,一旁靜聽的仇無衣眉毛忽地一挑,陸北鬥的拳法有多強,自己可是親眼見過,能斷他一隻手,而且還能逃脫的人,這絕對不是善茬。
“是個什麽樣的人?”
酒鬼大師緊緊追問道,毫不涉及其他的旁枝,直接切入了主幹。
“看不到臉,身子很矮,專門攻擊人的手腕,而且似乎左手上裝了許多種不同的武器,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聲音應該是個女人。”
陸北鬥也不說廢話,寥寥幾句就描述出了一個怪異的形象。
“果然……這群混蛋,到底在想什麽……”
那一邊陸北鬥話音剛落,酒鬼大師立刻咬牙切齒地瞪大了眼睛,肚子裏面仿佛充滿了憤怒。
“老大,什麽情況?”
仇無衣見程鐵軒的臉色差不多恢複了,就湊到他身邊悄聲問道。
“罪人之塔,天衣聖門最大的監獄,一般人甚至不知道這個國家裏有這樣一個地方,那裏面關着的……我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麽妖魔鬼怪,總之沒有好東西。”
程鐵軒搖了搖頭,有些語焉不詳,似乎他也隻知道一些傳聞級别的情報而已,但僅僅是這麽一點點的東西已經足夠提起十分精神警戒。
“媽的!這群家夥都敢放出來,老爺子果然不是瞎擔心,好吧,也别怪我不給你們保密了……接下來大叔我要說的東西,你們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洩露出去,知不知道?”
酒鬼大師氣得狠狠一捶桌子,冷着臉在所有人身上一掃而過,等待着他們的回應。
“應!”
陸北鬥猛一起身,立得筆直,左手在右腕前快速一劃,立刻濺起一片熱血。
傷口在天衣的作用下迅速恢複了,眨眼之間就隻剩一條血痕,仇無衣知道,有些門派有一些特有的儀式,各有詭異之處,包括自己的弦殺術流派也是如此,隻不過父親極不看重,也就沒與學會多少。
“大叔,直說吧,這點秘密我守得住,大不了我出去。”
脾氣最差的淩戚第一個開了口,半被陰影籠罩的臉毫無表情,顯然嚴肅到了極點,她最自己的無腦性格毫不避諱,知道酒鬼大師等待的其實就是自己的回應而已,這也是她專屬的一種直爽。
“大叔……”
“不用了,我說就是,小程程,你對罪人之塔了解多少?”
酒鬼大師擡起手中斷了沙業求情的話,對程鐵軒擡眼說道。
“很少,少到我今天才确定這不是傳說,可是據我所知,那些傳說實在是太……要說是誇張嗎?還是……”
程鐵軒面有難色,一掃平日的潇灑模樣,如同那些傳說哽住了他的喉嚨。
“真相說不定比傳說還過分,告訴你們,罪人之塔是存在的,而且就像傳說中那樣,裏面關押的是那些常人難以理解的惡人,他們的心理極度扭曲變态,也犯下了累累惡行,不過最重要的——罪人之塔,真正的名字就是西方天武堂。”
酒鬼大師說完,看了看在場的衆人,随之陷入了沉默。
不算小的密室之中,竟然寂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如果僅僅是一群心理變态也就罷了,最後的那句話,令所有人的思維一起陷入了短暫的停滞。
程鐵軒的鏡片出現了強烈的反光,淩戚咬牙切齒地啐了一口,但什麽都沒有吐出去,她的喉嚨已經幹澀得能夠噴出火焰,沙業的臉變得如同一具雕塑,現在伸手敲打一下,應該能在那緊繃的臉上敲出響聲。
陸北鬥深深低着頭,似乎是在考慮什麽,而範鈴雨倒是沒什麽反應,反倒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
唯有謝凝,從她的表情中看不出在乎或是不在乎。
仇無衣回過了頭,深深地歎了一聲,打破了密室中的寂靜。
想想那個撿肥皂的鍾三峰,的确是個無論關在什麽樣的精神病院都不奇怪的家夥,可是誰又能想到這個地方就是西方天武堂呢?記得與陸北鬥在學院中商議的時候,他的确猜想其他兩所天武堂在探索血宮的事情上摻了一腳,現在設想一下,一所天武堂,充斥着鍾三峰這樣的人……
仇無衣立刻覺得肚子裏開始翻江倒海。
“是……勸人向善嗎?”
沙業機械地張開了嘴問道。
“你這家夥……實在是太善良了,怎麽就不願意用惡意推測别人呢?怎麽可能勸人向善啊!就是利用他們的力量而已。不過對大家也算是好事吧,畢竟他們一般時候出不去,就算逃跑了也很快就被抓進去,不要忘了天衣這種東西的特質。”
這句話,令所有人再度靜默無聲。
寄宿在人心的陰暗面揮發力量的天衣,穿在一些内心扭曲到極點的變态身上,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合适了。
仇無衣自忖若自己身爲天衣聖門的領袖,恐怕也不會舍得放棄這些變态惡人的潛質,何況隻需要用力量二字衡量一切的人。
“大叔,他們的用意除了奪取冠軍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對這類事情毫不在意的謝凝終于開了口。
“不知道,西方天武堂從來沒有參加天地激鬥大會的先例,知道嗎?整個天武堂裏名義上是學生的隻有十九個人,據我所知,以老師身份看守他們的至少有二百人以上,就算是偶爾放出來一個,也隻是執行些不太體面的任務而已。”
酒鬼大師陰沉着臉不住敲打桌面,一邊敲,一邊不停搖頭。
“陸兄,你怎麽打算?”
仇無衣忽然問道。
“必須報仇,他殺了我兄弟,這件事我絕對不能原諒,就算沒有天地激鬥大會,跋山涉水我也一樣要去。”
陸北鬥肅然應道,一臉堅決猶如鐵石所鑄。
“就是!還怕他們不成!大不了就是一戰,看看到底誰勝誰負!”
淩戚一腳踹翻了前面的椅子,滿臉不忿地吼道。
仇無衣立刻點了點頭,就他自己而言,并不畏懼這些所謂的罪人,但一個人不代表全體的意志,若是有人爲之動搖,勢必會影響到大會的發揮。
“哼,打就是了。”
範鈴雨簡略地應和道,她本來就沒有想太多,腦子裏除了戰鬥欲望以外别無他物。
沙業雖未表态,臉色卻也沒有分毫動搖,整個人尚未從這群惡人帶來的沖擊中情形過來。
“陸兄,你身爲南方天武堂的人,知不知道爲什麽這次天地激鬥大會人數會這麽多,甚至連西方也想要摻一腳?”
程鐵軒忽然轉換了一個話題。
“嗯,大叔我那邊消息閉塞,正好想聽聽你的意見。”
酒鬼大師也點頭應道,東方天武堂由于報名太晚的緣故,錯過了許多具有時效性的情報。
“那時候我正在外出修行,從你們那邊回來之後我就去追查真兇了,所以也沒在意這件事,但是這一次我們天武堂簡直就像瘋了一樣,什麽人都要報名參加,連比鬥的擂台數量都不夠了,真是奇怪。”
陸北鬥回想起報名之時的喧鬧情景,搖了搖頭,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唔……不正常啊,算了算了,在這裏說也沒用,咱們兩邊情報也算交換完畢了,反正看你們也沒有打退堂鼓的,到時候戰場上彼此多加小心就是,管他那麽多呢!走走走,出去喝酒!”
酒鬼大師眉頭緊鎖半天,忽然一臉舒爽地呼喝着,放棄了思考。
“這也是個辦法,陸兄,萬一中途見面,到時候還得領教一下陸兄的高招。”
仇無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熱情洋溢地向着陸北鬥伸出了手。
“不行!到時候出戰的是我!”
範鈴雨忽然撞開仇無衣,兇猛地抓住了陸北鬥伸來的手掌。
“自然。”
陸北鬥向二人分别點了點頭,終于露出了些許笑顔。
“好好好!走,這上面本來就不是喝酒的好地方,大叔我知道的店多着呢!”
說罷,酒鬼大師立刻打開了大門,搶先擠了出去,急不可耐地連連招手。
衆人也相視一笑,随着酒鬼大師一路走了下去,說來也怪,這個地方上來雖難,下去卻很容易,完全不會走失,然而回頭一看,卻又找不到返回密室的路,構造着實古怪。
走到二樓,仇無衣突然耳朵一動,悠揚的琴聲自一樓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