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由于這個當事人平日的行事非常之不靠譜,是以即時這些話是在他非酒醉的清醒狀态所說,各路情報販子也依然抱着懷疑的态度取了證。
接下來,立刻有人在當地領主的府邸得到了最終答案,依靠情報發财的人自然都有這樣的門路。
永國除了聖尊占據了最大面積的土地以外,其餘的土地分爲四塊,分别授予了對天衣聖門有過各種功勞的人,也就是永國的四個領主。這些領主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輩,比如南十字城這一帶,領主金孝勇的名号無人不知。
金孝勇父母早亡,所以可能看不出孝在何處,不過“勇”是不差的,這個人在十年前曾經是天衣聖門聖尊步無極麾下貼身護衛隊——聖殿騎士團的團長,由于出現了更強的競争對手,所以就失去了這個職位。
在天衣聖門之中這樣的事很常見,強者被更強的人擊敗,簡直就是理所當然。而金孝勇也自知年齡大了,于是就離開了天衣聖門的權力中樞,其威望與實力仍在,所以就成爲了領主之一。
由于永國制度的特殊性,領主與領民之間的關系也不像其他三國那樣嚴格,即使金孝勇并沒有特别出衆的内政能力也不會變得多糟,所以他的日常一般是在領主府中習武,觀看武鬥,治理領土的事自有上面派下來的執政官去做。
外城區不算,南十字城唯一能合法看到真刀真槍搏殺的地方可能隻剩下領主府以及天武堂,而天武堂即将在領主府的武鬥場舉辦一場真正的戰鬥。
所謂強強聯合就是這個意思。
仇無衣在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中擡起了頭,這還是第一次在南十字城看到如此正常的武鬥場,多少有些感動。
南十字城的武鬥場已經淪爲了美少女與偶像相互較量的場所,這或許就是時代的眼淚,當人們逐漸習慣于另一種娛樂之後,自然就要有一些東西遭到淘汰。
這裏是一個密封的房間,所以看不到天上的景色,實際上現在天空很藍,春季也逐漸結束了,點綴在晴空之間的流雲仿佛都藏着一縷熱氣,不過仇無衣知道現在的天氣并不熱,真正熾熱的是人的心。
看起來,傳統仍然沒有被徹底抛棄,或者說追求血肉橫飛的死戰的人無論什麽年代總不會少。
“兄弟,準備了。”
程鐵軒靠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牆面上,與平時一樣,一手支撐着另一隻手的手肘,并順勢推了一下眼鏡,但由于他的天衣在進化成烈級之後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由暖暖的冬外形變成了純黑的長褲和襯衫,以及裝飾着大量羽毛的衣領,縱使白色圍巾尚在,仇無衣也總覺得他比以前看上去要陰險的多。
自然,縱使氣質變了,逗比的本質仍然一點都不會變。
“切,不過打個架而已,非得大費周章,大叔到底是怎麽想的?”
淩戚一腳踢倒了身後的椅子,兩手插在褲袋之中,厭惡地啐了一口,不住地抱怨。
又有兩個身影,一大一小,幾乎在同時站起,五個背影穿過不算太長的白色隧道,走向最爲嘈雜的地方。
僅剩的一個影子卻留在原地,靜靜地坐在精巧的動力輪椅上,目光卻像惡狼一般緊緊盯着隧道彼端的戰場。
和大多數武鬥場一樣,領主府的武鬥場也是圓形,東西南北四個通道通向正中央的核心部分,而周圍則是一圈圈的觀衆席,這些觀衆席是由一個個隔間組成的,所以大緻隻能容納五百餘人,比起長達千米的戰場,着實有點不成比例。
即使五百餘人共同呐喊,噪音的規模已然十分夠了。
争奪一個入場的權限不是很容易,這其中真正熱衷于觀看戰鬥的固然有不少,但也有許多以社交爲目的前來的人,他們也就是情報販子的主顧,至于這些人的目的,那就各有不同了。
“看!”
觀衆席上不知是誰一聲大喊,從入口進場的五人立刻成爲了視線的焦點。
金孝勇捋着下巴上的花白短須,一雙威猛的虎眼放出了精光,雖然已經年逾花甲,他的身體仍然與年輕時一樣強壯,即使坐在自己的華貴的坐席上也依然比身旁的侍衛要高上一點。
關于東方天武堂一号班的事情,金孝勇其實了解不少,并且與一号班中的某個人也有過一些接觸,但這個人從來沒給他過“強者”的印象。
今天,這個人似乎有些不同,換上了一身黑衣,似乎天衣進化了的模樣。
“喂喂,别吊兒郎當的,氣勢知道嗎?要有氣勢!”
走在最前方的程鐵軒笑容滿面地向着周圍的觀衆們揮手緻意,流風之中圍巾微微舞動,再加上鎮定自若的态度,着實有幾分強者的風範。
“麻煩死了。”
淩戚自然不會因爲程鐵軒小聲的抱怨而聽他的話,仍然雙手插在褲袋裏,頹廢地縮着肩膀。
在她旁邊是四肢有點僵硬的沙業,雖然體型比誰都大,但他卻是唯一感到緊張的人,甚至有點同手同腳走路的傾向。
“媽媽那個叔叔好奇怪。”
“乖,不要看那邊。”
某一個隔間之中,賓客的家眷之間發生了這樣的對話。
正因如此,沒有多少人看得出沙業在緊張,也算是可喜可賀。
仇無衣一直少言寡語,從來到這裏開始就是如此,沒有人會不知趣到去打擾他,誰都清楚,仇無衣在觀察這個戰場的每個角落,這是他的習慣,每當一次新的戰鬥開始的時候,他就會這樣做。
“辛苦嗎?”
仇無衣忽然張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
“還好,圍觀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範鈴雨“咔”地一聲捏緊了拳頭,似乎這樣就能捏碎心中的郁悶。
“還真是美。”
金孝勇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已經進入戰場的範鈴雨,忽然颔首感慨道。
“父親?”
侍立在金孝勇身後,生得五大三粗的青年忽然一愣,他是金孝勇的小兒子,在記憶中,他的父親從未稱贊過女人的美貌。
“那件天衣,何等的華麗,簡直就是力量這兩個字的化身。”
金孝勇有些迷醉了,縱使會引起别人的誤會,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被他所稱贊的,唯獨強者而已。
範鈴雨的天衣其實沒有什麽天變地異的進化,依然是尋常的模樣,一年四季不變的黑色緊身衣加敞開衣扣的白色外套,小麥色肌膚完全暴露在外的熱褲雖然不能說沒有女人味,但相對于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來說已經完全不夠看了,拳套,護膝,沒有任何花俏的裝飾,一切都爲戰鬥而生。
但她的天衣,變化并不在穿着上。
觀衆之中身着天衣,精通武道的人相當多,當他們看到範鈴雨的刹那,無一例外産生了一種極爲怪異的感覺,就像動物的警覺一樣,縱使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但這種難以言明的怪異感誰都清楚是什麽。
那是面對強者之時所感受到的威壓。
“果然,時代永遠無法屬于老人。”
金孝勇像是想到了什麽,自嘲般地笑了一聲。
“哈哈哈哈!”
同時,極其爽朗的大笑從戰場的另一端肆無忌憚地沖向天空,頗有一些反派的感覺,隻不過這其中帶着些讓人一眼就能看破的演技成分,但當事人卻好像完全沒注意到。
“這笑聲一點都不适合他。”
範鈴雨搖頭道,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
“倒不如說這人不管怎麽笑,聽起來都一樣的廢吧。”
“說得好,從今天開始,老大我對你有點刮目相看了。”
……
“喂喂喂!大叔我聽得見哦!”
短暫的沉默之後,酒鬼大師苦笑着向着對面揮着手,那姿勢就像有些商店面前的招财貓一樣。
“少廢話了,不是說能和你們兩人打個平手就給我們參賽資格嗎!老頭子呢!”
見隻有酒鬼大師一個人登場,淩戚大吼大叫地質問起來,十分不滿。
“老頭子在這兒哦。”
就在一前一後之間,溫和的老年聲音在酒鬼大師背後響起。
腰闆直挺,一切都一絲不苟的老人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以他的身份而言,被随便稱之爲“老頭子”是十分失禮的,即使是當場發怒也無可厚非。
但他似乎永遠不清楚什麽叫憤怒,臉上始終隻有穩重與平靜這兩種表情。
東方天武堂的學院長段沙門就是這樣一個人,學院中每個人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這不是讓人小看他的理由,五個人,即使是看上去最有氣勢的淩戚,心中依然充滿了戒備。
參加天地激鬥大會的一個條件,就是戰鬥,與這兩個人戰鬥,證明自己的實力。
“學院長,你沒有穿天衣吧!爲什麽!”
沉默多時的仇無衣向前走了兩步站了出來,這時,其他人才猛然發現段沙門沒有穿平日的一套天衣,隻穿了一套老年人之間常見的休閑服裝出現在戰場之上,看上去更像一個悠閑度日的畫家或者藝術家。
“這個嘛,暫時沒有必要。”
段沙門整理了一下原本就絲毫不亂的胡須,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