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無衣耳朵已經被兩支軍隊的馬蹄聲震得幾乎失去了功能，不過這不是重點，現在自己所站的位置貌似有點糟糕，大約隻需要十秒鍾左右，兩支軍隊就會在這裏相接，而且他們大概會展開一張大戰。
想的更糟糕一些，這些人說不定都是沖着自己來的。
“老大你到底能不能聽見啊！”
花了不到一秒種快速權衡了一下兩軍之間的利弊，仇無衣猛一揮手将束成圍巾摸樣的披風展開，踏着風沙首先沖上了高空，居高臨下地對着地面喊道。
這兩支隊伍一邊有程鐵軒，另一邊沒有認識的人，該站在哪邊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程鐵軒卻置若罔聞，身體以标準的騎手姿勢伏在馬上，竟然頗爲娴熟地展現出了罕見的騎射能力，向着對面的軍團射出飛速的利箭。
不過仇無衣立刻看到沒有一支箭在瞄準自己，鋪天蓋地的箭雨之間仍有不少縫隙，每一支箭都射向了對方的軍團，同時另一邊也給予了兇狠的還擊。
兩軍陣前的騎士頓時連人帶馬滾倒在地一大片，利箭刺入了他們的身體，綻開了一朵朵鮮豔的赤紅之花。馬蹄折斷，駿馬哀鳴着被後方的友軍它成肉醬，而騎士們的屍體也在踐踏之中四分五裂，最終與泥土攪成一堆堆紅黑相間的泥團。
仇無衣突然靈光驟閃，向着已經逼近的軍隊投出了手中幻化出來的碎千山，如同預想一般，黑色的戰斧輕而易舉地穿過了他們的身體，但沒有給任何人造成損傷，在低空轉了一個大圈之後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果不其然，這兩支龐大的軍隊全都是幻象，然而……
若是說打破這眼前的幻象需要一把鑰匙，那麽這把鑰匙十之**就是程鐵軒。
仇無衣自空中轟然墜地，落到了軍隊的幻影之中，任憑一個個騎士穿過自己的身體，他們都是不存在的東西，沒有必要關注，從始至終，仇無衣緊盯着的也隻有程鐵軒一人而已。
在程鐵軒從自己身旁擦過的刹那，仇無衣的目光從他的臉上迅速掠過。
這個人至少相貌上與程鐵軒沒有差異，然而神情當中卻洋溢着渴望與鬥志，仿佛這場戰争正是他所需要的東西，殺戮，掠奪，鮮血，這些就是他生存的全部意義。
能夠擺出這樣一張臉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程鐵軒本人，或者說，是他想象之中的自己？
短短的思考時間之中，程鐵軒率領的部隊已經與敵方正面接觸，第一波手持長槍的沖鋒騎兵在硬碰硬的撞擊之下彼此潰散了大半，而包圍在程鐵軒身邊的輕裝騎士迅速分散到隊伍兩翼，開始包抄對面的敵軍。
“咦？還真是像那麽回事。”
仇無衣早就被隊伍甩到了末尾，遠遠地欣賞着眼前的血色盛宴，程鐵軒丢掉了手中的強弓，轉而取下馬背上的長柄斬刀，一刀之下，與之交戰的敵将便連人帶馬從正中央分成兩半，鮮血淋漓地倒了下去。
看到程鐵軒手中的這把刀，仇無衣立刻辨認出是距今很久以前曾經流行過的騎兵武器，但經由時間流逝，逐漸被其他的武器代替了，想不到程鐵軒幻想中的自身形象不僅武力過人，而且還頗有古風。
縱使有程鐵軒這樣的猛将，兩軍之間的均衡也沒有被打破，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故意在天平之間靈活操控一般，一時間程鐵軒占了上風，不久之後立刻就被對方的反攻急退，隻有地上的屍體在不停增加而已。
可是，究竟要如何才能接觸到程鐵軒？
仇無衣縱使冥思苦想也得不到答案，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是呼喊也聽不到，總不能讓自己騎上一匹馬，然後跑到程鐵軒的對立陣營與之一戰……
“等等！什麽情況！”
正當仇無衣的思緒想到此處，忽然一陣異光模糊了戰場，将他的思考短暫地打斷了。
思維在混亂當中停機了片刻，清醒過來之際，仇無衣卻驚訝地發現周圍的景象似乎與剛才相比開闊了許多。
難道是……
仇無衣立刻低下了頭，看到的卻是一匹高頭大馬，而自己竟然已經身處于戰陣中央。
“啊！”
一名騎士從側面殺了過來，就在仇無衣的眼前将程鐵軒一側的騎士從馬上砍落，并且稍稍點了下頭。
“自己人？”
仇無衣還沒搞明白情況，不明不白地開口問道，可是這個騎士沒有帶來任何答案，立刻再度投身于戰鬥之中，不一刻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大将！大将在這裏！”
殺氣騰騰的喊聲令仇無衣雙眼一瞪，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來的竟是五名騎士一組的小隊，一個個看起來都像是不摘掉自己腦袋決不罷休的模樣。
“誰是大将啊你們這群混蛋！”
仇無衣不擅長騎馬，胸中火氣正旺，索性縱身自馬背躍下，掄起戰斧向着這幾名襲來的騎士反殺過去。
“大将的首級是我的！”
騎士們見仇無衣主動沖來，一個個的态度變得更加積極，最前面的騎士将馬腹一夾，舉起了沉重的斬刀。
“大将？你們的大将快滾出來受死！”
仇無衣不知不覺入戲了，也不躲避對方的攻勢，與最正中的位置将戰斧一揮而下，隻聽當啷一聲，對方騎士的斬刀霎時斷爲兩截，剛猛無情的斧刃穿過了他的手臂，從他的額頭一直劈了進去。
騎士們雖然人高馬大，也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但畢竟隻是尋常武者，再堅固的盔甲也扛不住這猛力的一擊，頓時漆黑的斧刃輕而易舉地斬開了他的頭，一直深深地陷入了胸腔之中，泉湧般的熱血立刻沖天而起。
“殺！”
後面的兩個騎士也攻了過來，仇無衣雙手一齊發力，将戰斧連同被斬殺的騎士一同從馬鞍上拔了下去，回手将斧柄于頭頂一轉，兩個頭顱登時滾落在地。
“老大！滾出來！”
也不知道這麽殺能不能引出程鐵軒，仇無衣一面不住大吼，一面在戰陣中央摧枯拉朽一路排頭砍了過去，輕而易舉地将擋在面前的敵人砍得幹幹淨淨。
“來将報上名來！”
殺到一半，熟悉的怒吼驟然在耳畔響起，仇無衣甩掉沾在斧刃上的鮮血碎肉，踏起風沙甩開周身的敵兵，于空中向着聲音爆發的位置直直沖了過去。
“報你妹的名你這逗比！趕緊給我醒過來啊！”
話雖如此，仇無衣卻不敢直接去砍程鐵軒，鬼知道在這裏把他砍了之後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是以隻是将斧柄向着他輕輕一撥。
“我輩乃是護國親王程良忠！”
“你想你家老祖宗想瘋了是吧！”
仇無衣不由分說，斧柄的走向于半途急轉，巧妙地貼着斬過來的刀刃滑向下方，左右一晃，就将程鐵軒所騎着的戰馬掀翻在地。
這種心情不是不能理解，有這麽出色的老祖宗，結果自己這麽廢柴，偶爾做做美夢也是可以的，但是一直這樣下去就是逃避現實。
看着就地一滾立即起身的程鐵軒，仇無衣多多少少看出了一點他“拒絕”天衣進化的原因。
“守土衛國！浴血開疆！”
吼着大緻是古代常用的進軍口号，程鐵軒拔出腰間的長劍，義無反顧地撲向仇無衣。
“就算你以爲你是老祖宗好了！可是你這逗比還是這麽弱啊！”
仇無衣哭笑不得地擡起斧柄彈開程鐵軒的一擊，除了精湛的騎術弓術以外，他好像和以前一樣的弱，而且沒有了死音的絕技。
僅僅過了兩三招，程鐵軒劈斬之時用力過猛，仇無衣立刻抓住了這一機會，向着他不穩的下盤一掃，将程鐵軒掃到在地。
“殺！”
“殺你大爺啊！給我清醒一點！”
三番五次打也打不倒，仇無衣的心中已經相當煩悶，幹脆一撒手丢下了碎千山，赤手空拳地一把握住了程鐵軒的手腕。
“竟敢……竟敢小觑我輩的力量！”
程鐵軒被仇無衣死死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雙目幾乎要瞪出鮮血，嘶聲力竭地狂吼不止。
“力量力量！醒醒！你才沒有這樣的力量！”
仇無衣一手壓住程鐵軒的雙手，怒喝之聲如同點燃了一個巨大爆竹，順手一拳轟向了程鐵軒的臉。
“轟！”
拳頭深深地陷入了大地，在距離程鐵軒耳朵隻有半寸的位置擦過，血染的大地又多了幾條充溢着暴力的裂紋。
“你這亂臣賊子又懂什麽！”
“我懂你這個逗比現在完全搞錯方向了！你的力量在戰場厮殺上嗎？老大你給我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你最擅長的力量到底在哪裏！”
“我……”
程鐵軒混沌的雙眼突然雲散霧消，變得一片清明。
“啪！”
仇無衣眼前一花，程鐵軒的身體像玻璃一樣碎裂了，整個世界亦然，天空與大地化作了無數細小的碎片，一起被卷進了深遠的虛空之中。
“老大！”
事态突變，仇無衣不禁又是一聲大喊，擡眼卻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宿舍之中，就在眼前不遠的地方，酒鬼大師尚在呵呵地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