頹廢的笑聲頓時将壓力打消得幹幹淨淨,即使隐藏在黑暗中也沒有用,這幅做派的人也隻有這一個而已。
破舊的風衣,半睡半醒的模樣,從來就沒幹淨整潔過的臉上胡茬密布,雖然身爲天衣縫制方面的大師,并且現在負責教導東方天武堂最爲強大的一号班,但酒鬼大師始終都是這副模樣,簡直就像“頹廢”這兩個字化成了人形。
“哼,果然來阻止了嗎……不,你若是有這個心,最開始就不該放任他們來找我,這麽說來……應當是你在謀劃什麽東西才對。”
謝凝卸下了三角形的頭盔,有些懷疑地看着走近的酒鬼大師,即使已經現出了本性,她卻依然保持着對酒鬼大師最基本的敬意與禮儀,甚至比一号班的五人還要更客氣些。
仇無衣放下了武器,将範鈴雨抱起來放到較爲平坦的地面上,心中反複咀嚼着謝凝對酒鬼大師所說的話。
“說什麽呢,大叔我是著名的不良教師,怎麽可能有閑心去管那麽多的事,不過小凝凝啊,他的‘死音’可不是你能輕易對付的,這一點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
酒鬼大師身上依然洋溢着揮之不去的酒氣,舌根也有些發硬,歪着腦袋用下巴點了點被他擊倒在地的程鐵軒。
死音?
仇無衣明白,這是程鐵軒那種殺人聲音的名字,直白到一點懸念都沒有,所謂單純爲了殺人的技巧指的就是這種東西。
“不要這麽叫我,雖然我沒有應對的方法,但這一招的破綻多到千瘡百孔,甚至連他自己都會一起死,根本不可能對我有效。”
謝凝的視線在程鐵軒身上停留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承認自己沒有對死音的抵抗能力,但也否認了更多的事情。
“那是因爲這小子沒出息罷了,死音可不是真正的聲音,那是用特殊音波直接幹涉對方大腦的絕技,就算戳破耳膜也一樣能聽到,大腦被影響的人會同時影響到身體,最後還會讓全身肌肉壞死崩潰,論殘忍的程度,他可完全不在你之下……怎麽樣?有沒有稍微喜歡上他?”
一邊說着,酒鬼大師一邊不停地砸着嘴,似乎爲程鐵軒感到遺憾。
“不要開這種玩笑,入學的時候我們已經約定過了,在符合約定内容的情況下,我的事情由我自己解決。”
事到如今,謝凝已經意識到酒鬼大師一定是來救人的,但她有自己的自信,因爲從始至終自己的一切行爲都在允許範圍之内,即使酒鬼大師想強行介入也不行。
所以謝凝的态度之帶着一種無可回轉的硬氣與堅決。
“誰要阻攔你,大叔隻不過是來看戲的,而且和你說啊,他也不是你能輕易打敗的人。”
說罷,酒鬼大師晃晃悠悠地走到仇無衣面前,故意眨了下左眼,嘻嘻地笑着。
“十年之後或許會這樣。”
“不需要哦,打個賭如何?我現在就讓他修煉,最多隻要幾分鍾而已,之後他的變化肯定會吓你一跳,信不信?”
酒鬼大師悄悄示意仇無衣不要說話,臉上的醉意突然消失了。
“哼,怎麽可能,就算是給他一整天也是一樣,何必要用這種方法敷衍我。”
謝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她自然不會相信酒鬼大師有什麽讓實力突飛猛進的秘策,若是在以前的時代或許還能夠通過藥物讓人瞬間實力上升,然而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另一邊,仇無衣抓了抓頭發,一臉無奈,修煉豈是一時半刻就能收到成果的,酒鬼大師還把話說到這麽絕,怎麽看都隻有負面作用而已。
“我可不是開玩笑,小凝凝,大叔我可記得在入學時你說過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你做的事,說到底還是你的疏忽,說不定你對他的判斷也有疏忽哦。”
酒鬼大師添油加醋地大笑不已,而謝凝的表情也有了一點微微的動搖,事情之所以會敗露的确是因爲她的疏忽。
“那随你便,不過我今天一定要消除他們所有人的記憶,這件事我決不讓步。”
謝凝空空的手中忽然幻化出巨大的斧錘,哐地一聲插入地面半截。
“喂……我到底該怎麽做啊,怎麽想都不可能的吧。”
“很簡單嘛,隻要接觸到第三個層次,我保證你有實力和她打成平手,嘿嘿。”
酒鬼大師神神秘秘地湊到了仇無衣的耳畔,幹笑的聲音就像一隻年老的狐狸。
“你……你怎麽知道……”
仇無衣的腦子猛然停止了運轉,驚疑地睜大了眼睛,這種修煉是完全的秘密,照理說根本不可能被外人知曉。
然而今天卻在酒鬼大師的口中聽到,如果不是身形差距太大,仇無衣甚至會認爲他就是那個戴着星辰面具的人。
冷靜。
短短數秒之後,仇無衣瘋狂跳動的心髒漸漸平靜了,但目光中的疑問卻未曾消褪,東方九鬼,這個标準廢柴模樣的大叔究竟還隐藏着多少秘密?
“哈哈哈,很奇怪吧,要的就是這種反應,對對,就是這樣,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你如何?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酒鬼大師看着仇無衣驚訝的臉,得意地哈哈大笑,大手向着胸口砰地一拍下了保證。
仇無衣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和謝凝一起掉進了酒鬼大師的陷阱,盡管還不清楚陷阱下面有什麽,但可以肯定一定會有巨大的誘惑,令自己無法放棄的誘惑。
“我明白了……反正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吧。”
發自内心地長歎一聲,仇無衣盤膝在牆角坐了下去,合上雙眼之後,意識便陷入了黑暗的深淵之中。
與第三張面具的接觸真的能如此順利麽?帶着無數疑問,仇無衣與自身的呼吸逐漸融爲一體,整個人變得像死了一樣寂靜無聲。
“好啦,小凝凝,現在我終于可以和你說了,這小子的天衣和你穿的來自同一人之手。”
酒鬼大師從懷中掏出封好的酒瓶,用力一擰。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認爲他能超越我,那種耀眼的人怎可能領悟到真名的力量。”
謝凝冷冷地瞥了仇無衣一眼,雖未道明,神情之中卻多少有些驚奇。
“耀眼?你真的這麽想?”
将瓶口從嘴邊挪開,酒鬼大師臉上的醉意重新回來了。
“難道不是?”
謝凝活動着自己的右腕,一滴滴鮮血從指縫中不停流出,關于酒鬼大師的話他并沒有如何在意。
“範鈴雨出身就是烈國的那個範家,你知道吧,數千年以來以短命著稱的,當一個平常人的生命走到人生中最高峰的時候,她們一族的人卻已經走到了盡頭。”
酒鬼大師幹脆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躺了下去,伸出一根手指轉向範鈴雨的位置。
“唔……既然如此,她那麽努力也說得通了。”
謝凝贊同地點了點頭,她雖然知道範鈴雨家族的事情,卻不是很清楚細節,所以沒有通過戰鬥認出來。
“小程程死音第一次覺醒的時候是在他的生日宴會上,當時他所有的朋友死得一幹二淨,隻有他一個人勉勉強強活了下來。沙業這個人,你知道他爲什麽一心一意堅持愛和正義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麽?雖然我不能和你說,但是你大概明白那絕對不是正常的。還有她,我隻告訴你四個字,魔彈射手……哎,人生啊。”
酒鬼大師望着月亮深深地一聲慨歎,悲哀的目光沒有在臉上停留太長時間,便化作了一種木然。
“他們……”
謝凝忽然楞了,渴求鮮血與殺戮的雙眼悄然蒙上了一層水氣,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樣的話回應。
“還有仇無衣那小子,不用我多說,現在你知道了吧,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你所說的那種閃耀發光的人,反而都是些心中隐藏着黑暗的人……就和你一模一樣,說到底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發揮天衣真正的力量。好好想想,也許除了他們以外不可能找到能夠理解你的人了,是一輩子這樣孤獨下去,還是和他們成爲朋友,一起對抗自己的人生。”
瓶中的酒很快見了底,酒鬼大師掃興地抛掉了酒瓶,一咕噜爬起來開始觀察仇無衣。
謝凝沒有回答,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獨自一人孤立在黑暗之中。
仇無衣在心中所看到的卻是一副從未經曆過的景象。
前兩次接觸面具的時候,周圍都是一片黑暗,而面具所在之處閃爍着光芒,就像路标或者燈塔一樣,能夠令神識很快接觸到它們。
然而這一次卻完全不同了,眼前出現的是一條螺旋形向下延伸的階梯,眼睛根本無法确認到階梯的終點在哪裏。
難道是要順着階梯一直攀登下去?
仇無衣嘗試着踏上第一級階梯,什麽都沒發生,任何變化都沒有。
于是他一步步地走了下去,走向未知的地方。